他開始變著法兒的獻殷勤,有好吃的一定給阮蘇送一份去,一有機會就請她吃飯看電影,還手把手的教她開飯店做生意,弄得媽媽罵他胳膊肘往外拐,媳婦還沒進門就忘了親娘。
朋友們也提醒他,對女人不能太用真心。女人如衣服,誰一輩子隻穿一件衣服呢?
趙祝升沒有在意他們的話,更加積極地討好阮蘇,每幫她做一件事,他就感覺自己離成功又近了一分。
最後阮蘇的確回報了他,卻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而是在他家破人亡時給了他唯一的支持。
趙家敗落,對趙祝升來說,不僅僅是失去親人,更是滅頂之災。
而這份災難還是他親手引來的,隻因他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惹了個不該惹的人。
他前麵十幾年的生活宛如活在戲台子上,處處金碧輝煌,稱心如意。
如今他下台了,才知道光鮮的背後是一片狼藉。
他看著母親的棺材,問過自己無數遍,他還要不要活?如果活著,他能做什麼,又有什麼意義?
他找不出,什麼答案也找不出。
這個時候,他的狐朋狗友都不見了,談情說愛的女朋友也不見了,隻有阮蘇來到他麵前,握著他的手告訴他,不要當放棄,她願意幫他。
趙祝升不想接受她的任何施舍,總覺得會抬不起頭。可是看著她身邊高大威嚴的男人,便湧出一股強烈的衝動——他要告訴所有人,就算他離開了父母,就算他一無所有,他也可以東山再起,打下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到那時,站在她身邊的人會不會變成他?
他離開了自己破敗的家,來到她身邊,成為一個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跟班。
眾人以為他消極,走不出陰影,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在積蓄力量。
每一個夜晚,他站在陽台隔著一堵圍牆,望向阮蘇房間的窗戶,儘管常常什麼也看不到,看到了也大多是她與段瑞金談笑甚歡的身影,但他總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
終於,他等到了機會。
阮蘇想將生意進一步擴大,他提出加盟的想法,並且跑前跑後為她聯係人,最終將幾家飯店擴張到十幾家,分布在周邊的幾個城市。
阮蘇精力有限,沒辦法一個人管理那麼多家店,他順理成章成為她最得力的副手,雖然沒有什麼正式的職位,可落在彆人眼中,他儼然是二老板。
趙祝升無心吞並阮蘇的生意,在他的計劃中,他需要的是借助她積累初始資本,然後進入其他行業白手起家。
可惜意外總來得讓人猝不及防,那之後不久,趙凱旋的兵就打進來了。
段瑞金安排他和小曼等人先陪阮蘇撤退,等脫身後再去與他們彙合。
當趙祝升拿著行李坐在車中,親眼看著他把阮蘇送上車時,心中冒出一個生平最陰暗的想法——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他若死了,阮蘇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除了小曼就是他。而小曼是個女人,絕不會成為他的情敵。
到時他帶她們去新的城市,重新開始。阮蘇一無所有,隻能依賴他,日久生情也不是沒可能。
但這個想法沒有在腦中存留太久,因為護送他們的人很快就暴露真麵目,對他們開了槍。
段瑞琪死了,趙祝升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救她!
雙拳難敵四手,場麵混亂不堪。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上了車,以為她也上來了,踩下油門就跑。
等回過神才聽見小曼在後麵哭,說太太不見了,要回去找太太。
他們冒著性命之憂回去找她,幾乎把平房附近的地都翻了一遍,隻找到一條差點斷氣的狗,哪兒有她的蹤影?
兩人決定分開來找,他開著車去了所有自己能去到的地方,仍然找不到她時,心中是荒蕪的。
他成了一條沒有帆的船,漂泊在茫茫大海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為了活命,他去晉城投奔了自己僅剩的遠房親戚商元良。對方的家業大到超乎他的想象,要是放在以前,他指不定得激動一番,趕緊利用對方的權勢為自己打穩根基。
可如今的他已失去奮鬥目標,在他手底下渾渾噩噩地做著事,聽他安排。
想不到這倒合了商元良的喜好,他就喜歡這種乖乖聽話做事的人,很舍得提拔他。
趙祝升原以為自己會跟著他混一輩子,直到一天他在商元良的辦公室彙報工作,典當行經理匆匆跑來,詢問扳指的事。
他聽完描述立馬就想起了榮閒音,第二天阮蘇來典當時,他就躲在櫃台後麵,聽見她的聲音,還有一對小男孩與小女孩親親密密地喊她娘。
趙祝升在心中安慰自己,這兩個孩子肯定不是段瑞金的,她不是癡情種,怎麼會蠢到為一個死去的人生下他的孩子還養大呢?
可是後來她親口告訴他,孩子是段瑞金的,她不光要養大他們,還要幫他報仇。
趙祝升常常捫心自問,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美貌?身體?愛情?
似乎都不是。
他無數次想離開她,灑脫地走掉,去過自己該過的生活,然而每當看見她的笑容,這些念頭就會風流雲散,隻想拚了命的對她好。
她要報仇,他幫她報仇。她要養孩子,他幫她養孩子。最後她要出國,他立馬就買了機票,天涯海角也要追隨她。
若乾年後,他站在病床前,看著奄奄一息的她心想,他終究贏過段瑞金了,因為送走她最後一程的是他。
要是帶著這樣自我安慰過完餘生也算好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走後又回到山上,聽見安安說得話。
她死在他麵前,可她喊得是他的名字。
他愛了她一輩子,她卻對他狠了一輩子,狠到連個慰藉都不肯留給他。
趙祝升放蕩形骸過一陣,企圖用奢侈□□的生活麻木自己,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可苦苦堅持了兩三年,還是忍不住逃了。
他得逃到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去,站在繁華的街頭喝一杯咖啡,站在遠航的遊輪望一眼星空,站在雪山峰頂俯瞰大地,被風吹到睜不開眼睛時,才能短暫的遺忘她一秒,過一秒自己的人生。
他逃了許多年,一天突然看見一張報紙,首頁的圖片上段瑞金正與其他人握手,旁邊用英文做了注解——段城將軍出席XX聯合會議。
照片上的他身著軍裝,戴著滿胸襟的勳章,表情淡漠卻不失禮,舉手投足間皆是沉穩氣質。
那一刻趙祝升知道,他輸了。
但他知道一個能讓自己輸得不那麼徹底,至少能用來安慰自己的辦法。
買了機票,他千裡迢迢奔回一彆幾十年的祖國,通過許多人的關係才聯係上他,在他家中與他見了一麵。
他的家與身份不相符,是套簡陋的小一居。他穿著樸素的家居服坐在布麵沙發上,午餐是食堂送來的三菜一湯。
段瑞金問他來做什麼。
趙祝升說:“來參加你的婚禮。”
他皺眉,“我沒有打算結婚。”
“可她希望你結婚,這是她的遺願。”趙祝升一邊唾棄自己卑劣,一邊說:“隻有你結婚她才過得開心,她為你受了那麼多苦,你連這種小事也不願為她做嗎?”
說著他打開隨身帶來的小皮箱,裡麵是一整套婚嫁首飾。
“你看,連嫁妝和鑽戒她都為你選好了。”
段瑞金沉默地看著那些東西,片刻後搖頭。
“不可能。”
“你太自私!”趙祝升咄咄逼人。
他抬頭笑了一下,“如果真是她的遺願,我願意成全。但很可惜,這隻是你的卑劣手段。”
謊言被戳穿,趙祝升羞憤極了,卻不肯承認。
“你一向很擅長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段瑞金歎了口氣,叫警衛送他出門,他被迫離開時放話道,他一定會等到他結婚的那一天。
對方不肯收下東西,他就存在銀行保險櫃裡,把鑰匙寄過去,日複一日地等待起來。
對於自己的目標,趙祝升很有自信。
段瑞金肯定會結婚的,他事業那麼成功,生活那麼順遂,簡直找不到不結婚的理由。
而他要是結了婚,他便可理直氣壯地說——隻有自己才是那個愛了阮蘇一輩子的人,其他人都不配。
偏偏段瑞金還是不肯讓他如願,他等到頭發都白了,眼睛也花了,依舊等不到他結婚的消息。
某天趙祝升去釣魚,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忽然想,或許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一個強行闖進彆人店鋪裡的強盜,如何能獲得彆人的歡喜呢?
被河水包圍時,他恍惚回到那一天,夥計停下車,氣勢洶洶地指著店門說:
“少爺,就是這裡!”
他站在車旁,看著那扇半敞的門,始終無法決定自己該不該進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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