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康熙也深知此時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隨手一指旁邊的石頭,“張愛卿,你與朕好好說說京城的事情。”
之前他就懷疑自己此次遇險不是偶然,如今又聽得京城傳言,更加確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張保與康熙去到一旁,雲柔這才輕輕來到布雅努身邊,她微紅著眼眶喊了聲:“瑪法。”
此時的布雅努身上傷痕累累、衣服也破爛不堪,他眼眶下青黑一片,看得出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
雲柔不敢想,若自己晚來一刻會如何。
好在此時瑪法沒有性命危險,而她也來了。
她想,哪怕拚著暴露自己,她也定要護瑪法周全。
布雅努同樣打量著身邊的孫女,孫女臉色蒼白人瘦了一圈,一路上定是吃了很多苦。他伸手摸摸孫女的頭,“真是個傻孩子。”
孫女不遠千裡為了誰他心知肚明,就是因此他才會心疼。
雲宛口口聲聲自己偏心,先不論對方之前是怎麼待他這個老頭子的。倘若易地而處,雲宛能否為了家人不管不顧?
答案顯而易見,不能。
試問,一個能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好孩子,叫他如何不去疼愛,轉頭去疼雲宛那個白眼狼?
雲柔吸吸鼻子,她忽然想到什麼,“瑪法您等一下。”
剛才為了戰鬥方便他們把行李放在一邊,裡麵都是他們帶來的傷藥和換洗的衣裳。這群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她明麵上的傷藥吃食未必夠,還要偷渡一些出來才好。至少也要每個人都能分到一點。還有春燕,春燕還在樹上,她也要把人帶下來。
雲柔帶來的暗衛和那些輕傷員忙著打掃戰場,雲柔與春燕合力把行囊拿了過來。她把包袱遞給布雅努,“瑪法,這裡是一些換洗的衣裳,您身上這個換下來吧。”
未免旁人起疑,她帶的衣裳並不多,也就夠家人一人一身。
布雅努接過來並沒有立刻換上,他看了遠處還在與張保說話的康熙,問道:“你這裡麵可還有沒穿過的衣裳?”說著他還示意孫女往皇上那邊看去。
孫女真是個傻的,既然注定要入宮,關鍵時刻怎麼不知道表現?
雲柔有些不自在,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她低頭從包袱裡翻找,嘴上也沒閒著,“瑪法,皇上可是萬金之軀,人家能看上咱們的衣裳?”對跟皇上相處,她內心還是有些抵觸的,若不是形勢所迫,真讓她選,她未必會選擇皇上。
再說,考慮到接下來很可能還有戰鬥,她帶來的衣裳並不是以華麗為主,全都是便於行動耐磨的棉布衣裳。她不認為養尊處優的皇帝會看得上。
布雅努搖頭失笑,“你以為皇上是什麼人?”當今可不是隻知道享受的皇帝,彆說棉布衣裳,這段日子皇上也沒少跟著他們一起嚼草根。
怕孫女對皇上有偏見,布雅努還說了幾件事給她聽。
大概沒人能理解一個老父親複雜的心情,他是即希望孫女跟皇上好,又擔心孫女把一顆心落下。
雲柔確實不知道這時候瑪法還在為自己操心,不過勝在她聽話。既然瑪法說應該給皇上送過去,那她就送過去。
除了一身衣裳,她想了想還帶了些繃帶還金瘡藥。
“皇上,您可要換一身衣裳?”怕康熙誤會她還特意解釋了一句,“這衣裳都是新做的,還沒有穿過。就是料子沒您身上的好。”
康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伸出手。
張保忽然從女兒手裡拿過衣裳,他諂媚的笑道:“皇上,奴才來伺候您。你這孩子笨手笨腳的,沒見皇上正餓著呢,還不趕緊去準備吃的。”說完還拚命給女兒眨眼。
雖然他們都猜測女兒要入宮,可這不是還沒入宮麼。該守的禮節還是要守。
正好雲柔也不知應該怎麼麵對皇上,聽到阿瑪的話也就順勢走了,臨走的時候她有些擔憂的看向張保。那人不管怎麼說都是皇上,阿瑪會不會有事?
康熙把她的目光都看在眼裡,他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
自己就這麼不值得她信任了嗎?
賭氣的從張保手裡拿出衣裳,他也沒用人伺候,自己換了上來。
山林中不知是否隱藏著彆的危險,他們並未在此耽擱,包紮了傷口又把戰場打掃乾淨,立刻轉移。
尋了處乾淨的地方,雲柔這才帶著人開始做飯。
說是做飯其實就是把他們帶來的肉乾、饅頭分一分,大家就著冷水墊了墊肚子。不是她們偷懶,而是他們還在敵軍的勢力範圍內,擔心做飯產生的煙霧會吸引來敵人。
雖然是冷水就饅頭,每個人都吃的很滿足。
吃著饅頭,康熙又想起五阿哥,“張愛卿你們來的時候可曾看到胤祺或者其他人?”
張保誠實的搖頭,“奴才等人擔心遇到蒙古大軍,走的都是小路,除了皇上並未曾看到其他人。”
雲柔眸光一閃想到什麼,她抿著唇說道:“皇上也無需太多擔心,五阿哥是皇子自有上天保佑定會平安無事。皇上若實在擔心,咱們回去的時候大可以換條路,說不準就碰上了。”
若她沒記錯此時五阿哥應該與雲宛在一起,兩個人在一個蒙古村子裡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而那個村子正好在他們規劃的路線之內。
如今瑪法的死結已經過去,她想知道兩人是否還如同書中那般濃情蜜意。倒不是她非要往兩人身邊湊,小哥都說了,那個紮哈裡帶著兒子經常在他們麵前晃蕩,他兒子每次都斜著眼看自家人。在不影響自己人安全的前提下,她是很願意給對方添堵的。
她看得出來這一個多月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康熙吃了不少苦,就是這時他都沒忘記尋找自己的兒子。五阿哥呢?
她很好奇當康熙看到五阿哥樂不思蜀,會是什麼心情。
康熙沉思片刻,隨道:“也好。”老五之前給自己擋了一箭也不知傷勢如何了?
也不知是他們運氣好還是蒙古人被打怕了,之後好幾天他們都未曾遇到敵人,就算是遇到也是蒙古小隊,這些人不但對他們造成不了傷害,反而給他們增添了不少補給。
“皇上,前麵有個小村莊,不如奴才帶人去瞧瞧?”他們這一路風餐露宿,早就疲憊不堪,若是可以,他想今晚在村子裡借助一晚上,順便好好休整休整。
轉頭看了一眼還跟在身邊的戰士,每個人都一臉菜色,有的甚至需要好幾個人架著才能行走。
康熙心裡很不好受,他道:“去看看也好,愛卿身上可有銀兩,若是可以咱們跟村裡人買上些吃食,順便燒點熱水讓大家都洗洗。”
這裡是葛爾丹的勢力範圍不假,但這些蒙古百姓並不是葛爾丹部落的,恰恰相反,他們長期受到葛爾丹的欺壓,很多時候是願意幫助大清將士的。
布雅努帶人仔細查探隨後找到村長說明來意。村長果真如他們想象的那樣,無有不應。“大人們儘管放心修整,我們這地處偏僻、人口少也沒什麼油水,那些人輕易不來。隻是這吃食……”看著端上來的雜糧饅頭他有些不好意思。
康熙並不以為意,他知道這已經是他們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
他們之前絞殺蒙古兵的時候,也宰了一匹戰馬,他記得還有些肉,正好熬上一鍋湯去去寒氣。
康熙他們進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太黑,加之村長特意隱瞞,雲宛在第三天他們要走的時候才知道村子裡來了人,還疑似大清的將士。
雲宛野菜也不去挖了,她興匆匆的往回跑,“胤祺,胤祺,咱們大清的將士來了,咱們可以回去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雲宛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作為穿越女,雲宛並沒有自知之明,相反她很自負。五阿哥上戰場的時候她也決定女扮男裝跟著上戰場。她自負自己有後世的經驗,還有金手指,區區一場戰爭根本就是給她送福利的。
她完全可以憑借這場戰爭讓皇上和五阿哥對她刮目相看,等皇上見識到她的才華,看他還會不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五阿哥。
順便,她還能跟五阿哥朝夕相處培養感情。
她想的很好,現實卻是殘酷的,蒙古軍隊的凶殘超乎她的想象。若不是她時刻與五阿哥在一起,那些人救五阿哥的同時順便帶上了她,此時她墳頭草都長高了。
之後就是一路逃亡,跟著他們的人都死了。她也不敢回去,隻能跟著五阿哥在這個犄角旮旯窩了下來。
這破地方要什麼沒什麼,還要哄著五阿哥,雲宛早就受夠了。若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她早就走了。
不過現在好了,她剛才遠遠的看了一眼,這群人至少有百十號,他們能在蒙古人的圍攻下活下來,保護他們兩個肯定沒問題。
再說胤祺可是五阿哥,隻要胤祺命令他們,哪怕是要了他們的命,他們也必須把自己二人送回大營。
跟雲宛差不多,五阿哥也早就受夠了這種日子。吃不好就不說了,他什麼都不會做都要依靠雲宛,這對自尊心極強的五阿哥來說簡直是不能忍受的。
聽到有大清的將士過來,他東西都不收拾,趕緊帶著雲宛趕了過去。
也是巧合,他們到的時候康熙、布雅努等人正在屋子裡與村長說話,外麵站著的除了暗衛就是那些士兵。
五阿哥自然是不認識暗衛的,不過暗衛的氣質與普通士兵不同,他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找了個看似像將領的人,五阿哥晃了晃手裡的令牌,他輕咳一聲,矜持道:“你們是誰麾下的?我是五阿哥,可是汗阿瑪讓你們來找本阿哥的?”
他倒是會找人,找的剛好是暗衛頭領。這個頭領還認識他。
頭領拱拱手,語氣平淡,“見過五阿哥。”
也不能怪他如此,他早就被皇上送給了雲柔,如今雲柔才是他的主子。五阿哥在他麵前擺主子的譜實在不該。
再一個,他還記得第一次見皇上時,大家是什麼樣子。眼前兩人麵色紅潤一看就是沒吃什麼苦的。
暗衛是什麼人,雲宛的偽裝比雲柔都不如,他一眼就看出是個女子。一男一女眼神曖昧相互依偎,期間發生過什麼,很難不讓人多想。他沒表現出鄙夷就是好涵養了。
實際上不隻是暗衛,其他將士聽到五阿哥自報家門神情也略帶不滿。這段時間他們除了逃亡連帶著還在尋找五阿哥的消息,每尋到一個安全的住所,皇上就會讓他們順帶打聽五阿哥的消息。
若五阿哥同樣狼狽,他們心裡還能舒服些。五阿哥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他這段時間過的比自己等人都好。
皇上在逃亡中還跟他們同甘共苦呢,你五阿哥憑什麼享福?
當然他們不高興歸不高興,誰都沒多說什麼,反而是讓了一匹馬出來。“五阿哥,物資有限,您多擔待。”
胤祺接過韁繩回身把雲宛抱到馬背上,他自己緊接著翻身上馬,“走吧。”從頭到尾他都未曾提過一句皇上。
雲柔偷偷打量身邊的康熙,她嘴角掛著嘲弄,瞧吧,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兒子。就在剛才康熙還在囑咐村長,拜托他留意五阿哥的行蹤。怕村長不儘心,他還塞了塊金子給他,甚至還說找到人另有重謝。
結果呢?他兒子見到清軍都沒想到打聽皇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