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章(1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1451 字 3個月前

“當年蕭鳶命其手下假扮邵陽守軍在落馬道設伏, 而你父親當時也在邵陽,其實這陰謀已經被你父親提前得知了。()他知道後火速通知了徐慕, 讓他不要走落馬道。”

楚璿的心跳不由加快,似乎眼前黃沙遍野, 遮雲蔽日, 回到了那硝煙彌漫、血雨腥風的戰場。

“可是徐慕不肯。他擔心自己突然改道會引發梁王和蕭鳶的懷疑, 畢竟那時蕭鳶計劃縝密, 知道的人很少。當年奇襲康華門已經讓梁王對你父親起了疑心, 若是這一次再讓他們察覺到計劃被泄露,你父親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蕭逸眼中有濃重的傷悒沉落, 聲音亦如染了煙沙:“所以,徐慕決定要冒險帶兵走一趟落馬道。”

馬車轆轆駛入東城,離宵禁還有半個時辰, 耳邊喧囂漸息,馬車裡安靜至極。

楚璿感覺到蕭逸握住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連帶著聲音都是飄浮的:“他早有準備,落馬道驚險奇峻,但徐慕也是驍勇善戰的大將, 雖然看著無比艱險,但他還是順利通過了落馬道。”

楚璿稟息看著蕭逸, 見他微頓了頓,眼中漫過傷慨:“他活著走過了落馬道, 死在了離落馬道五裡外的豐邑台。”

“為什麼?”楚璿輕聲問:“他是在落馬道受了傷嗎?”

蕭逸沉默片刻, 道:“當年還是你父親順著山道一路找下去, 在豐邑台找到了他的屍體,比傳聞中的好一些,不是死無全屍,是被人一劍斃命。”

“劍?”楚璿詫異,在她聽過的各個版本裡,都是徐慕曾在落馬道九死一生,就算事實是他僥幸逃了出去,那也可能是被落石砸傷,怎麼可能是死於劍傷?

蕭逸道:“後來楚晏查證過,蕭鳶一直在落馬道沒有離開過,他為了向梁王邀功,在沒有找到徐慕屍體的情形下,撿了些屍塊回去,對外謊稱徐慕死無全屍。”

楚璿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蕭鳶自始至終都那麼篤信父親不是蕭逸安插在梁王身邊的細作,他經曆過落馬道那一戰,心裡認定了父親若是細作,必定會提前向徐慕發出訊號,而徐慕也壓根不會走那條道。

也這就是為什麼徐慕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還要自涉險境,他是用命在換父親能安穩潛伏在梁王身邊。

她也終於能明白,為什麼無數次蕭逸在麵對她時總是欲言又止,懷難掙紮的模樣。

他想對她坦誠以待,可是又不敢冒這個險,他害怕因為兒女情長而使父親暴露,若是這樣,那他的義兄就白死了。

楚璿緊抱住蕭逸的胳膊,努力驅散那些使心發顫的濃烈情緒,順著蕭逸方才的思路,輕聲道:“若是這樣,那徐統領不是蕭鳶殺的,殺他的另有其人,你可查出來了?”

蕭逸緩緩搖頭。

“那時梁王不在邵陽,而蕭鳶設此局也是瞞著他的,他不可能未卜先知派人守在豐邑台等著截殺徐慕。我派校事府追查此事多年,幾乎可以肯定徐慕的死跟梁王無關。而這也說明,我們的敵人除了擺在明麵上的,還有一個藏在暗處,藏在蕭鳶的身後,甚至是藏在梁王的身後。”

這一次楚璿福至心靈,反應極快:“宛州。”

蕭逸讚賞似得淡淡一笑:“聰明。梁王積蓄在宛州的財力物力已超出了正常該有的水準,我讓楚晏入宛,不光是為了掌控他所招募起來的私軍,更是為了更深地去探聽梁王身後人的虛實。若這樣一個人真得存在,那他很有可能在不停地為梁王府的版圖擴張而提供錢糧,甚至一直在為梁王出謀劃策。”

楚璿斂眉思索了一番,陡然想起蕭鳶曾經說過的話:“蕭鳶說……胥朝新登位的胥王與梁王私交甚好,是他為梁王招募私軍提供錢糧。”

蕭逸道:“我早就派人查過這個胥王秦懷仲,他在登位前曾是胥朝槐林南院一品軍侯,血統純正但實力不足,自登位以來胥朝的朝政便把持在丞相秦攸的手裡,他自身尚且難保,不可能顧得上梁王。蕭鳶跟你說是他,不是在胡扯就是連他也不知道這個背後人到底是誰。”

楚璿皺著眉思考良久,道:“可是我想不通,他為什麼要殺徐統領?既然他一直躲在梁王背後,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從暗處走出來?”

此問一落,馬車驟然而停,楚璿掀開簾子一看,外麵暮色四合,罩著瓊台瑤閣,黛山芙蕖。

他們已經回宮了。

明明蕭逸口口聲聲要帶她出去玩,到頭來卻又給她灌了這麼多沉重的秘密。又不知為何,楚璿消化了真相之後卻不覺得沉重了,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

她的夫君和父親其實從來都是一個陣營的,這真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自從她與蕭逸交心以來,就經常做噩夢,夢裡不是蕭逸把她爹捅死了,就是她爹把蕭逸一巴掌拍死了,那滋味真是……誰經曆誰知道。

“你爹可能真得想一巴掌把我拍死。”蕭逸脫了外裳躺在繡榻上,歪頭看向在妝台前梳頭的楚璿,“四年前,我跟他說我想娶你,他當即就要上來跟我拚命,還說‘我給你賣命,你惦記我女兒!’,要不是老師攔著,還真不好說他會不會打我。”

楚璿噗嗤一聲笑出來,剛剛描畫過的遠山眉峰輕輕翹起,與眼角的一點緋麗的胭脂相映,說不儘的嫵媚風情。

蕭逸懶散地翻了個身,朝她勾了勾手指:“你過來,讓我親親,親完了我才能接著往後說,不然我這老男人記性不太好,想不起來許多。”

楚璿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蕭逸自一出生就是出了名的神童,過目不忘,過耳成誦,他不是記性不好,是心眼太小,這茬還記著呢。

她放下梨花木梳,散著頭發過去,被蕭逸勾腰攏進了懷裡,好一頓揉捏親吻,才把氣息全亂了的楚璿從懷裡撈出來。

撫著她唇角化開的口脂,打趣道:“這幾夜累著你了,本想今晚讓你安生睡覺,可你嬌喘成這樣,分明是在勾引我。”

楚璿斜睨了他一眼,這人慣常無恥,最會得便宜賣乖。

蕭逸觀她眼角微挑,明明是清冷的神情,可胭脂暈染,杏腮桃眸,分明媚到了骨子裡,勾得人心魂都好像飄了起來。

他把她的手擱在自己心口上,讓那柔軟如綿的小手撫著心口躍躍的跳動,笑道:“好了,不調戲你了,接著說。”

“年前驪山行宮那場波折,楚晏要把你偷出來,是背著我。我後來查出是他在背後搗鬼,才對蕭雁遲重拿輕放。不管怎麼說,他對我是忠心的,可好像對我這個女婿總是不太滿意。”

楚璿一臉嫌棄:“你城府這麼深,心機這麼重,還對自己的外甥女起色心,誠然咱們兩個沒有血緣關係,可你做到這份兒上,哪個當爹的能對你滿意啊?彆說我爹,就是我……”

她聲音漸低,止住了後麵的話。

楚璿從來沒有對蕭逸說過,在十四歲以前,其實她還是很喜歡他這個小舅舅的,隻是這種喜歡無關男女情愛,隻是對一個一直關照自己的長輩,天然生出的崇拜與依賴。

可這種喜歡到了她要被逼著退掉還算滿意的婚事,被逼著進宮,在明知他和梁王兩方都各懷心思,在意識到自己是個以色侍君的棋子時,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更何況,還有蕭鳶對她做的惡心事在前。

那是她的舅舅,這也是她的舅舅,從經曆了被人撕光寢衣摁在榻上之後,她對於這些事就變得敏感至極。

那時毫不知情的蕭逸還偏偏要跑過來對她表達愛意,更是撞在了刀口上。

可想而知,她在初進宮時,對蕭逸會有什麼樣的看法。

若她是個在單純環境裡長大的女孩,在那三年裡或許會早一些發現,蕭逸跟那個色|欲熏心的蕭鳶是不一樣的。

可她偏偏是楚璿,是自小看慣了人情冷暖,世間炎涼的楚璿,心扉外裹著一層冰冷的硬殼,想要敞開,何其之艱難。

不過所幸,到底是敞開了,雖然晚了點。

蕭逸低頭看看窩在他懷裡偷笑的楚璿,知在她心裡好些事都過去了,便放下心,撓了撓她的頭頂,道:“你是不是把我跟蕭鳶那個王八蛋聯想在了一起?我跟你說,從一知道那檔子讓人窩火的事,我就猜到了。”他不禁癟了嘴,滿是憋屈道:“我才知道,這些年我可真是冤得慌。”

楚璿眸若澄江水,粼粼看向他。

那一點剛生出來的憋屈瞬時消散。

蕭逸又樂滋滋地將她摟進懷裡,結束這個話題,開始討論蕭庭寒。

楚璿把自己的應對跟蕭逸說了,蕭逸恍然一驚,因她的應對竟跟自己所想出來的應對之策不謀而合。

他沉默了良久,突然坐起身,鄭重地看著楚璿,問:“璿兒,你想不想念點書?”

楚璿一詫,道:“我在梁王府的時候念過書,《詩經》、《國史》、《曲韻》……”

她雖然不受重視,可到底是王府裡養大的貴女,明麵上的排場不會落下她,梁王最好麵子,女孫輩都是能吟詩作對的,隨便挑出哪一個都不會失了風雅。

蕭逸卻嗤道:“世家裡教導女子讀書,不過是流於表麵,侑酒助興是夠,若要真拿出來用那都是花拳繡腿胭脂槍。”

楚璿盤腿坐在繡榻上,靜靜看著蕭逸,半天才道:“你這是在嫌我讀書少嗎?我告訴你,我是想多讀些書的,可是請到王府後院裡的夫子隻肯教這麼多,他說夠用了。”

“我還想過讓三舅舅教我,可他到底不是我的親舅舅,瓜田李下,閒言碎語,我不能總往他跟前湊。”

蕭逸聽出這話裡的委屈和嗔責,忙握住她的手,苦笑道:“你彆多心,我是覺得你有個好腦子,是個可塑之才,隻是自小無人用心教導你,枉費了這天生的奇智。我呢近來還不算忙,所以想當你這小丫頭的老師,好好教教你。”

楚璿眼裡放出精光。

蕭逸歪著腦袋思索了一陣,霍得從榻上起身,到床邊的檀木箱裡一陣翻騰,他跟楚璿好時,幾乎夜夜宿在長秋殿,因而素有幾本經常看的書他是乾脆放在長秋殿了。

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來。

他挑揀了一遍,挑出兩本:《論語》、《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