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2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7593 字 9個月前

楚璿也覺他說得有理,可一聽他要離開長安去宛州,還是十分不情願。畢竟如今局勢微妙,雖然鬥倒了梁王,可還有一個手握重兵的蕭佶在虎視眈眈,這個時候離京,會不會太冒險了……

她稍加思索,誠懇地建議道:“你可以下旨,就像下旨開戰一樣,要如何處置梁王在聖旨裡寫明,那封大人、常將軍還有父親就是奉旨行事,不會有人為難他們。”

瞧她神情嚴肅,一臉的認真,蕭逸沒忍住笑了,耐心地向她解釋:“這種事情不能過明旨。你忘了,梁王為什麼會無詔調動晏馬台守軍?”

“是以為常景……”楚璿突然意識到什麼,話音戛然而止。

昭示天下人的理由,是常景因痛失愛子而惱羞成怒,先率兵圍城在先。可事實不是如此,把常權拋出來是父親和蕭逸設的局,就算最後可說是一場誤會,不處置父親和常景,那按在梁王身上的謀逆之罪就不是那麼站得住腳了。

若是有人以此來做文章,詬病蕭逸,說天子容不得人,冤殺臣子,那……

蕭逸微仰了頭,幽然歎道:“我現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會拿這個做文章。不……”他看向楚璿,目光中多了幾分篤定,“精明如蕭佶,一定會拿這個來做文章。所以,梁王不能回長安,就得讓他死在宛州,而且還得是畏罪自儘。”

楚璿再也無話可說,她自然是希望蕭逸能守在她和孩子的身邊,可她的夫君是皇帝,身上有著不可推卸的重擔,她不能因為一己私情而束住他的腳步,更不能因為自己的憂愁多思、黏膩糾纏而讓蕭逸再多擔一重心。

因此,她便裝出風輕雲淡的模樣,勉強笑了笑,問:“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蕭逸說:“不忙,我要等一封信,一封來自於淮西的信……”

楚璿驚奇,忙再追問,可蕭逸卻不說了,隻說是朝中機密,複雜得很,解釋了她也未必聽得明白。

楚璿原本對他要去宛州一事不存疑了,可他來這麼一出,讓她又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給出的必須要去的理由也不是那麼能站住腳,他好像有什麼事在瞞著她……

可蕭逸沒有給她細細琢磨的時間,他免了兩日朝,說這些日子因掛念宛州局麵,腦子裡那根弦繃得太緊,日子著實不好過,好容易塵埃落定,該出去鬆散鬆散,過一過正常人的日子,沾一沾民間的煙火氣。

兩人換了便服,帶了暗衛,去長安的街巷裡找樂子去了。

楚璿穿得自然是素錦男袍,蕭逸那醋壇子就是不許她穿襦裙出來,哪怕是最簡單的、沒有繡花紋樣的窄袖襦裙,他也不許。

穿了男袍,自然不能擦胭脂,梳雲髻,隻有素著張臉,琯了最簡單的發髻,愛美的楚璿央求了許久,蕭逸才準她在琯發的綢布上綴一顆白玉墜。

三月,正是桃李盛開,滿城嫣然的時節。長安街巷湧進了許多來自天南海北、外夷蠻邦的商賈,沿街叫賣,或是聚在酒肆茶館小酌尋樂,不管是平民還是衿纓,都換下了厚重的冬衣,穿起顏色鮮亮的春衫,舉目望去,便是一幅暖融融的繁華盛世畫卷,置身其中,心情也不由得輕快起來,幾乎要把所有煩惱都忘了。

楚璿像隻脫了韁的小妖獸,蹦蹦跳跳地專往人群裡鑽,氣得蕭逸在第三次把她拖出來之後,扯了根素絲帕子給她蒙住了臉。

“嗚嗚……”因為蒙得太緊,楚璿幾乎快要喘不動氣了,眨巴著眼睛可憐巴巴地仰望著蕭逸。

已在惱怒邊緣的皇帝陛下大發慈悲,勉強給她鬆了鬆,沉著臉道:“你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嗎?老往人堆裡鑽,非得叫登徒子輕薄了才知道輕重嗎?”

楚璿愣了愣,平伸開胳膊,一本正經地反駁,“我穿的是男裝!我現在是男人!哪家的登徒子要來輕薄男人?”

蕭逸白了她一眼。

大約是太平日子過久了,時下長安世家的公子裡多荒唐者,覓好女色不夠,漸興起了特殊的癖好,在那街巷隱蔽處的楚館裡,甚至蓄養了一批姿容出眾的孌童,聽說門庭若市,廣受歡迎。

但這些汙言蕭逸不願說給楚璿聽,隻板著張臉道:“我說不許往人群裡鑽就不許,你要是不聽話我這就帶你回去,以後彆想出來了。”

楚璿瞪圓了眼怒視他。

這就是霸道!就是蠻不講理!

氣得她抬腿就走,蕭逸忙追上她,將她攬進懷裡,騰出胳膊摁下她的掙紮,柔緩了聲音道:“好了,我也不願意這麼管著你,可誰讓你長得這麼美,讓人望一眼就神魂顛倒……”

楚璿憤怒的麵容略有緩和,看在他嘴這麼甜的份兒上,那就……可是,她還是生氣!

“你就是這樣,霸道蠻橫!好多年了都這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她忿忿地給蕭逸下了結論,卻勾起了他對於往事的幽深回憶。

其實她說得沒錯,他從前便是這樣,自打對她傾了心,自打察覺出她的美招來無數垂涎目光,便恨不得把她關起來,把她鎖起來,獨占她,絕不讓旁人看她一眼。

那大約也是這樣的春天,是楚璿入宮前的最後一個春天,他春心萌動,尚處在暗自傾慕的階段,沒想好怎麼跟楚璿傾訴愛意,隻用了個心眼,誆她出來,端出小舅舅的架子,隻當領著外甥女逛街來了。

那時她已經長成了大姑娘,比小時候更聰穎、更會看人眉高眼低,也更能忍耐,明明顧忌著他的身份,束手束腳總玩不痛快,還要在他麵前裝出一副很高興的模樣。

蕭逸知她那點小心思,也不戳破,隻當兩人長大後比幼時疏遠了許多,大約是她不習慣和他一起玩,多出來幾回沒準就好了。

這樣盤算著,心裡美滋滋的,也不強求楚璿走在自己身邊,隻跟在她身後,照看著她的周全。

可照看著,照看著,他覺出不對來了。

這小丫頭今日穿了身嫩黃色襦裙,梳著鬆散的鬟髻,綴著珍珠壓鬢,銀簪上鑲嵌著米粒般的小珍珠,攢成個鳶尾花的樣式,看上去既彆致又清新。

這是世家小姐最平常的裝束,她也是用了心思的,既得體又不會過分招搖而搶了王府裡正經貴女們的風頭。

這是她自以為的而已。

王府深苑裡的大姑娘初長成,一張白皙雪膩的臉龐,五官鑿玉般精雕細琢,特彆是一雙豔眸,明光四溢,帶著幾分天真澄澈,無辜地望過來,猶如生了鉤子,直要把人的魂兒從身體裡勾出來。

這般穿街而過,已招來無數明晃晃的注視,若非她身邊跟著幾個健碩的暗衛,身後還有個黑著張臉、威嚴凜凜的蕭逸,恐怕早有人上來搭訕了。

蕭逸就跟心裡壓了塊大石頭,十分鬱悶,有些後悔帶她出來玩,跟了她幾條街,終於下定決心,從袖裡抽出墨綢巾帕,給她蒙住了半邊臉。

楚璿自然不樂意,但又顧忌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攥緊了拳頭,氣鼓鼓地仰頭瞪他,一邊瞪他,一邊喘著粗氣,像是頭隨時要炸毛的小凶獸,那墨綢被她的氣息頂得一顫一顫,宛如被黏住翅膀的蝴蝶,徒勞地掙紮著。

蕭逸一本正經道:“你不知道,時下流行這樣打扮。”

楚璿充滿了狐疑,“可這街上哪有人這樣啊?您不要蒙我……”

蕭逸的神情越發凜正,“宮裡的宮女都這麼打扮,你就看著吧,不出幾個月就會傳到宮外。”

楚璿低頭默了默,攥緊的拳頭隱隱顫抖,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接受皇帝陛下這一套荒謬到簡直是在侮辱人腦子的說辭。

努力了許久,還是以失敗告終。

她悶聲道:“我不想逛了,我想回王府,您給我把這東西揭了吧,我喘不過氣來了。”

蕭逸巴不得快些回去,連路都懶得走,讓跟在他們身後的馬車上前,拉著楚璿上去,四下裡有車壁擋著,才伸手給楚璿把綢布揭下來。

出來走馬觀花了一番,什麼熱鬨都沒看到,反倒讓蕭逸耍了一把,楚璿自然是懨懨地回了王府,連跟蕭逸說話也都是敷衍。

轉過一道抄手廊,便是她的小院,蕭逸不好再進了。

他沐在陽光裡,任溫暖清風拂身而過,看著喜歡的姑娘,隻覺心頭一片明媚,絲毫沒有把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伸了手想去拉楚璿,卻又覺有些唐突她,不妥,便在她手邊徘徊了一下,把手負到身後,凝睇著她絕美的臉龐,溫聲道:“你先休息,等過幾天朕再帶你出去玩。”

楚璿心裡覺得沒勁,也不喜歡被綢布蒙著臉,可畏懼他尊貴的身份,不得不敷衍,擠出一絲還算甜美的笑容,乖順地點了點頭。

浸在情愛裡的蕭逸欠缺了該有的敏銳,見她笑,見她應下,便覺滿心歡喜,一點沒有察覺出楚璿對他的抗拒,自然,也沒有察覺到一直躲在廊蕪儘頭暗中觀察他們的蕭騰。

同樣是男人,又精明如蕭騰,率先看出了蕭逸對楚璿的心思。

後麵的事,是蕭逸過了許多年之後才間歇從楚璿的嘴裡得知。

那日午後,蕭騰遣人把楚璿叫進了他的院裡,楚璿去了卻不見她的大舅舅,隻有大舅母柳氏在等著她。

柳氏出身名門,是文淵閣大學士家的嫡女,還跟先皇的妃嬪連著親戚,自小出入宮闈,見慣了聽慣了這些藏在犄角旮旯裡的皇家豔聞,辦起這種事來自然是得心應手。

她輕扇著雀翎團扇,撫著楚璿的手背,溫和道:“你也彆覺得害臊,這是你的福氣啊,咱們陛下是出了名的眼光高,父親不知為他物色了多少美人,他愣是一個都沒看上。看上了你,既是你的福氣,也是咱們王府的福氣。”

楚璿低著頭,絞纏著手指,默了許久,才抬頭道:“可我……快要定親了,我父親和三舅舅為我看好人家了,我……我不能做這樣的事。”

柳氏一愣,隨即笑開,“這種事怎麼了?你若是做好了,也礙不著你定親。想當年太宗皇帝看上了太常寺少卿的夫人,不照樣一頂小轎抬進了宮,在宣室殿寵幸了她,又一頂小轎抬出來,還給送回少卿府裡。如此折騰了一年,人都道那少卿夫人白天伺候陛下,晚上伺候夫君,可誰敢笑話她?笑話她就是笑話太宗皇帝,誰有那不要命的膽子?”

“你這麼聽著覺得少卿夫人日子過得辛苦,卻不知這一年裡,太常寺少卿補了肥缺,少卿夫人的娘家更是各個加官進爵,一門顯赫。等太宗皇帝對她的興頭弱了,不再召她進宮了,她還回去做她的貴夫人,隻不過那時的貴已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了。”

柳氏見楚璿緘然不語,握住她的手,加重了語氣道:“你若是個懂事的,就該知道,這些事原本是不由人選的。那是皇帝陛下,是真龍天子,他若是相中了你,彆說你快要定親了,就算你成了親,照樣能一頂小轎把你抬進宮,到時可真是昭告天下,無人不知了。”

楚璿到底年少,被這麼軟綿綿的一哄嚇,臉色頓時慘白,纖弱的身子一哆嗦,好像看見自己已經成了少卿夫人,朝宿西家,暮宿東家,什麼廉恥都沒有了。

柳氏見狀,知那虛虛實實的勸哄有了成效,微微笑道:“所以啊,你就聽你大舅舅的安排,先遂了陛下的意,讓他沾一沾你,嘗嘗滋味,你好好伺候他,把他哄得高興了,想要什麼沒有?說不準他一高興封你做個貴妃,咱還要那寒門出身的小官做什麼?”

聽她說起江淮,楚璿本已絕望晦暗的心境突透出一絲光亮,她提起勇氣抬了頭想要爭辯,卻被嫻熟老練的柳氏先一步摁了回去。

她那修長的手指輕搭在楚璿的唇瓣上,笑靨嫣然,“你可彆忘了,你自小是在梁王府裡長大的,吃穿用度跟這王府裡的嫡孫女沒有差彆,如今你長大了,也該知道報恩。父親待你夠好了,你看你羽照姐姐,她雖不是我親生的,可到底也是貴妾之女,還不是被用作籠絡權貴,嫁給了慶國公。那慶國公的年紀都夠當她的父親了,聽說床幃裡那點事還不乾淨,興頭上來一晚上弄死幾個侍女都是平常,你說你羽照姐姐的日子好過嗎?”

楚璿看著柳氏那媚極的笑顏,突得生出幾許涼意,好像有蛇盤附在她的脖頸間,‘噝噝’地吐著信子,涼意迅速蔓延至全身,漸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她突然害怕了,若是她不聽話,若是她不答應,會不會……像對羽照那樣來對她。

柳氏看她這樣子,知事情十有八|九是要成了,便又加了一道碼,假惺惺地安慰她,“你也彆害怕,你跟羽照可不一樣,她沒有天子垂青,沒有人撐腰,你有啊。你把咱們陛下哄高興了,就算做不了貴妃,你跟他說你想嫁個好人家,他還能不依你嗎?陛下隻要開了口,父親總得給他幾分顏麵,到時你的後半生不就有著落了?你也彆害怕,彆當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天子臨幸過的女人,是沒了貞操,可外麵有得是人搶著要呢。”

楚璿低下了頭,睫羽輕覆,緘然不語。

柳氏凝著她的眼睛,道:“那這樣,我讓家裡的老姑姑教教你規矩,如何伺候聖駕,如何取悅男人,你得學一學。”

楚璿的心似沉入寒潭底,涼到麻木,在柳氏的逼視下,輕輕點了點頭。

老姑姑是從宮裡出來的,訓練有素,大約是見慣了這樣的事,並沒有表現出楚璿所懼怕的鄙薄輕視,隻按部就班地認真教她。

“上了龍榻,得溫柔婉轉,迎合聖意。陛下若是沒了耐心,姑娘難免就要吃苦,可縱然如此,也不能喊疼,更不能給陛下臉色瞧,得裝出一副享受的樣子,事畢還得謝恩……”

楚璿聽著,隻覺這哪是規矩,根本就是在折磨人,她那小舅舅……不對,是皇帝陛下,果然不是個好人!

點撥完了楚璿,蕭騰那邊便布好了局,隻等著蕭逸來鑽。

春意漸濃,王府後院的櫻樹開了花,燦烈烈的一片,緩風幽煦,漫天花雨,美不勝收。

蕭騰便是借口請皇帝陛下入王府賞花。

說是賞花,倒也恰當,隻是以櫻花之名,邀他來賞美人花。

清酒過三旬,蕭騰向斟酒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的纖纖素手便顫了顫,正把半壺酒潑在了蕭逸的身上。

侍女慌忙跪倒請罪,蕭逸散漫地朝她擺了擺手,起身去內廂房裡更衣。

皇帝陛下更衣,身後自是淅淅瀝瀝跟了十幾名宮女,為蕭逸除了外裳、中單衣,隻剩一件單薄的褻衣鬆遝遝的掛在身上,衣帶都沒係牢,虛軟的垂下,露出一道精悍的頸線。

此時有王府侍女抬了熏香爐子進來,朝跟在蕭逸身邊的大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大宮女立即垂眸道:“陛下,這備的衣裳有些潮了,得烘一烘,您且去內屋歇息吧,待烘好了奴婢便伺候您更衣。”

蕭逸正不想出去應酬蕭騰,順水推舟地應下,在褻衣外隨意披了件薄綢披風,便獨自去了內屋。

屋中不知燃了什麼香,是極甜膩的味道,好像揉碎了脂粉,打翻了糖水,嗅進去一些便覺有些燥熱,蕭逸隨手把披風脫了扔到一邊,想拿茶水把香爐澆滅,卻發覺茶甌都是空的。

楚璿正叫老姑姑押著躲在屏風後,見蕭逸就穿著褻衣,一時有些害臊,臉頰通紅,下意識轉身想逃,卻叫老姑姑揪住衣領一下推了出來。

那廂蕭逸正把茶甌倒扣回桌上,想要揚聲叫人進來送茶,卻忽覺腰間一緊,脊背附上柔香軟玉,是讓人從背後抱住了。

楚璿隻覺渾身都在打顫,牙齒幾乎要磕碰到一起,費了大力氣才勉強發出還算柔軟溫甜的聲音。

“小舅舅,我想你了,你可算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實在想不到更合適的內容提要了,切題最重要,顧不上文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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