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卻不以為然,含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自古如是。比起我這過二年就要走的,自然是府上老太太那裡更是好去處,那娘子也不過是為家中小輩著想,倒談不上什麼禮數不禮數的。”
“隻那小丫鬟,素日裡少言少語的,我隻當是個悶嘴葫蘆,原是個胸口有丘壑的,可見貴府下人的不俗之處。”錢嬤嬤說到鴛鴦,臉上的笑更真切了幾分,“這樣好的丫鬟,可巧撥到我身邊來,倒是便宜了我。”
元春聞言方放下心來,笑著回道:“能得嬤嬤的誇讚,原也是鴛鴦的福氣,回頭我告訴了她,必定更加細心妥帖些。”
兩人說笑了幾句,便掀過這個話題不提,照舊上課。
等到那邊下了課,鴛鴦方等來了錢嬤嬤,隻是見她臉色如常,一句不提的樣子,心中忐忑。可這讀心術到了錢嬤嬤和孫嬤嬤身上,竟然像是失了效果,什麼有用的都聽不到,可把個鴛鴦急的直冒汗。
後來還是錢嬤嬤見了,方寬慰了她幾句,叫她放心侍候,不會生氣雲雲。
好容易等到彩雲來換班,鴛鴦回了自己屋子,又被老太太院裡的琥珀姐姐叫了去。
鴛鴦看著琥珀笑盈盈的樣子,忍不住套話:“好姐姐,我知道今兒自己莽撞了,萬萬求您看在以往的份兒上,好歹透個信兒給我,這回過去是要打還是要罰,讓我心中也有個數。”
琥珀看了她一眼,拿手指頭點了點她的頭:“這會子知道叫好姐姐了,前幾日走的不是灑脫的緊?”
鴛鴦忙賠了個笑臉,扯著她的衣袖晃悠:“我那不是看著老太太和太太犯難,想著不能丟了老太太的臉麵,這才自告奮勇的出了頭。如今已經晚了,還求姐姐再疼我一回,日後必不敢了的。”
見她這個模樣,琥珀忍不住笑了出聲:“我唬你呢,老太太那天就說你和鸚哥兩個好,不是躲懶怕事的,還說要賞你呢。隻是這幾日嬤嬤們這裡忙亂,暫且押後了,今兒大姑娘又去說了你的好話,這會子過去是領賞的,什麼打啊罰啊的,可千萬莫要再說了,老太太和姑娘都是和善人,再不會拿下頭小丫鬟出氣的。”
鴛鴦聞言樂開了花,重重的點了點頭:“原是我沒見識,還好有姐姐教我,也幸好我沒有丟了姐姐的臉麵。”
聽到鴛鴦還擔憂自己,琥珀心中滿意了幾分,不枉自己帶了她一年多的功夫,還算是個有良心的。
說話間到了賈母跟前,果真是要賞她。不但賈母有賞,連同王夫人和大姑娘都給了賞賜,這一遭,鴛鴦便得了八個金錁子,四個尺頭,外加幾個金銀戒指鐲子什麼的,比她往常一年的份例還要多出幾倍來。
鴛鴦心中忐忑的謝了恩,懵懵懂懂的抱著東西出來,還不忘讓琥珀和碧璽等挑幾個自己喜歡的。
琥珀笑著擺擺手:“這東西還是我和碧璽幫你選的,且自己留著吧,權當是私房錢了。”
待到回了錢嬤嬤的院子,鸚哥才知道出了這一遭事情,忍不住拍著胸口後怕,隻說她膽子太大,運氣也好。
隨即鸚哥又感歎道:“這也是因為你自己心正的緣故,所以老太太、太太和大姑娘才賞你,不然旁人怎麼沒有這樣的體麵。如今我倒越發覺得你說的對了,咱們隻要好生做事情,主子們眼明心亮,自然處處看在眼裡。”
兩個小姑娘相視一笑,鴛鴦又把今天收的賞賜擺出來,叫鸚哥挑:“原是撞了大運得的,倒是意外之財了,你看看喜歡哪些,拿去戴著頑。”
鸚哥也不客氣,挑揀了一番後,選出個紅寶石的耳釘,外加一個紅瑪瑙手串,戴在手腕上,越發顯得她膚色細白,極為相稱。至於其他更貴更好的,卻很是識趣的半點沒碰。
鴛鴦見了,又挑出一對白玉蝴蝶簪子,遞到她手裡:“明年你就要梳起頭發了,這個正得用呢。”
鸚哥想了想,伸手接下了,笑著道:“那我就偏了你的好東西,等到天冷了,我做個兔毛暖手筒謝你。”
鸚哥的繡工極好,鴛鴦素日都是喜愛的,如今聽了喜笑顏開,連連點頭。
隻是這邊氣氛歡騰,金文翔兩口子卻如臨大敵,跪在賈母屋中,連話都說不清楚,隻不知主家要如何發落自己二人。金文翔更是在心中暗恨,一恨自家婆娘無用,竟然犯到了大姑娘手裡;二恨自家妹子無情,不顧兄嫂處境,隻顧踩著自己夫妻攀高枝兒。
他這一番嫉恨,鴛鴦一概不知,隻是到晚間的時候,有個婆子來告訴她,說是金文翔夫妻兩個已經收拾了東西,明兒便要回金陵看祭田去了。
要鴛鴦說,這也不是個壞差事,雖然不如府裡采買的管事油水大,難得細水長流,有個長遠的進項。且金陵山高皇帝遠的,又有自家老子娘看顧著,長久來看,未必就不如府裡頭的了,隻是個人有個人的想頭,人家未必這般認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