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笑道:“我想著鴛鴦和鸚哥兩個的身量小,若是都拿了今年送的,她們二人倒是不合用,故此拿了一件昨年的,又配了一件今年的,如今兩三年間都有大毛衣裳穿了。”
元春聞言點了點頭:“你想的倒也周全,再拿兩碟子果子點心裝食盒裡,給她們回去打打牙祭。我記得送來的衣裳倒多,等到閒了,你們一人挑上兩件去穿,白放著倒可惜,再過兩月開了春,更用不上了。”
“什麼用不上了?”
外頭忽而響起王夫人的聲音,元春忙帶人起身去迎,又讓王夫人上座奉茶。
待到諸事畢了,元春方含笑道:“我這裡分東西呢,方才見鴛鴦冒著大雪來送東西,可憐見的鼻頭都凍得通紅,我便讓抱琴尋了兩件大衣裳給她。想著屋裡不用的還多,便叫丫鬟們都去分一分,白放著占地方不說,也可惜東西。”
王夫人聽了略點點頭,笑著回道:“很該如此,白放著黴壞了確實可惜。哪一個是鴛鴦?我記著是個懂事的孩子,對你又如此精心,可見是個好的。”
鴛鴦忙上前行禮問好,王夫人見她瘦瘦小小的一個,頭上梳著雙丫髻,隻拿了兩朵紅繩綁好,配了府上發的絹花,頭上手上竟無一點首飾,一時愣住了。
原來榮國府老太太喜好奢華,下頭的主子丫鬟們便隨著她,總是打扮的富貴繁華,冷不丁見著個不裝扮的,倒顯得另類。
“怎麼如此簡薄,府上難不成克扣了你的份例,連件首飾都沒有?”
聽得王夫人發問,鴛鴦忙笑著解釋:“回太太的話,並沒有克扣什麼,隻是今日輪著我給大姑娘熬藥,那些東西一來礙事,二來也怕不潔淨,故此才都摘了下去。平日裡並不做這樣的打扮,諸位姐姐們都知道的,我素日也愛個花兒粉兒的,首飾也攢了一匣子呢。”
王夫人歎了口氣:“這就是你的用心之處了,府裡熬藥的丫鬟婆子難道少了,個個也不曾像你想的周到。這樣好的孩子,該重重的賞你才是,你放心,你的好處我都記在心裡。”
鴛鴦聞言,忙推辭道:“並不敢再要什麼賞賜,大姑娘已經給了許多了,再者我們做丫鬟的,這都是本分罷了。錢嬤嬤和姐姐們也常常教導我們,說是;老太太、太太和姑娘們好了,我們才能好呢,所以提點我們做事要用心動腦,鴛鴦不敢居功。”
她越是這般推脫,王夫人越覺得她為人實在,心眼兒清明,便多喜歡了幾分。想著三月元春進宮後,錢孫兩位嬤嬤便要離開,這樣一個好丫鬟,卻不能便宜了旁人去,必得留給寶玉才好。
她的想法雖然不曾出口,可鴛鴦早已非吳下阿蒙,整日跟在錢孫兩人身後,讀心術是無效的,隻能從眼角眉梢窺探一二想法。如今鴛鴦雖然不知王夫人的打算,可心裡卻咯噔一聲,覺得哪裡恐怕有些不對,下意識把讀心術開啟,就聽到了留給寶玉幾個字。
鴛鴦麵上不變,後背卻沁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聲糟糕!
寶玉身為賈家的鳳凰蛋,身邊縱然眾人搶的打破了頭,對鴛鴦而言卻絕非一個好去處,她寧可去服侍三春呢,也不想到寶玉身邊打饑荒。蓋因寶玉雖然小,可他身邊已經成了是非窩,幾個丫鬟奶娘爭得烏眼雞一樣。
遠的不說,單說鴛鴦的舊識珍珠,如今就在寶玉身邊做著二等丫鬟,外還有媚人、檀雲、綺霰等一眾年紀大的丫鬟,各個都是出挑兒的,人人都想當寶二爺身邊的得意人兒。她一個不滿十歲的丫鬟,若是去了,還不定日後是何前程呢。
且珍珠的心思,鴛鴦也摸到了幾分,想必是打著要做寶二爺房裡人的主意,鴛鴦並不想和舊日好友,為著一個莫須有的名分針鋒相對。
隻是如今王夫人並未說出口,鴛鴦自然也隻能裝作不知,又跟著應對了幾句,方才提著食盒告辭。因著東西多,元春還打發了兩個婆子送她,倒是免了大包小裹的狼狽。
待到回了小院,鴛鴦又謝過了送她回來的婆子,向錢嬤嬤回了話,這才到自己屋裡靜坐思索。
這快二年的功夫,她學的東西極多,尋常醫藥典籍都能看懂了,身邊的丫鬟婆子生了病,還能把脈給她們開藥方。錢嬤嬤說她在醫藥一道上深有靈性,若是繼續鑽研下去,未來許是能成大器,可她一個丫鬟,離了錢嬤嬤之後,哪裡還能繼續學醫呢,如今這樣鴛鴦便能滿足了。
除此之外,配香和藥膳也略懂一二,總歸和醫術都是同出一源,上手起來便簡單許多。還有泡茶和刺繡,這是跟著彩雲姊妹兩個學的,雖然不逼那二人精通,但也勉強能拿得出手,不會叫人笑話了去。
算起來,除了得的賞錢東西,還是這幾樣本事更讓鴛鴦心安,謀劃起來也更有底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