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鴛鴦和鸚哥回到榮慶堂已經一個月了,連彩雲也在寶玉身邊站穩了腳跟兒,彩霞也回了王夫人身邊服侍。
因彩雲年紀大了,今年已快十五歲了,最多再過三五年便要出去成親的,而寶玉才六歲不到,兩人年紀差的實在是大,故此旁人也並不惡意揣度她。且彩雲畢竟和周瑞家的帶親,她堂嬸作為王夫人身邊第一得意人,彩雲在寶玉身邊被巴結的俱多,各個都想讓她幫忙說幾句好話。
大多數彩雲都不理會,唯獨一個珍珠,被她高看三分。
這也是有緣故的,早前她和鴛鴦幾個坐冷板凳時,也是因著珍珠在老太太和湘雲麵前說了鴛鴦和鸚哥的好處,幾人這才擺脫了那時的困境,得了如今這閒散的差事,算是報恩罷了。
這一日,恰好是寶玉的生日,滿府裡忙忙碌碌,喜氣洋洋。
賈母跟前最得臉的賴嬤嬤,也一大早就來了,帶著給寶玉新做的衣裳鞋襪賀他生辰之喜。她原是賈母的陪嫁,年紀大了被放出去榮養,也是個老封君似的人物,呼奴喚婢不在話下,這次過來,身邊就跟了幾個小丫鬟。
其中一個長得極為俏麗,名叫晴雯,年方八歲,在針線上卻格外拔尖兒,等閒十五六歲的繡娘,都比不得她的手藝。這次賴嬤嬤送給寶玉的衣裳,就是這晴雯做的,衣裳和人都得了寶玉的青眼,直誇這個姐姐心靈手巧,自己很是喜歡雲雲。
賈母一來愛晴雯的手藝模樣,二來也是想為著寶玉開心,便想把這晴雯要下來,日後給寶玉使喚。
賴嬤嬤對她何等了解,還不待賈母開口,就笑著說道:“晴雯這丫頭命苦,她娘原本是錦繡坊供奉著的頂好的繡娘,可惜後來一病死了。有個爹還不如沒有,為著外頭的幾個粉頭,竟把這親生的女兒賣了,得了錢和想好的跑了。”
“我當初得了這丫頭,就想著這樣的人品模樣,必得給老太太使喚才配得上。隻是不好直接過來,老太太什麼樣兒的丫鬟沒見過,倒顯得我招搖了,故此趁著哥兒生辰的日子,帶著她過來給老太太磕個頭。若是老太太果真看中了呢,是她的造化,若是老太太沒看上,人也不知道我的輕狂,誰知老太太竟看中了。”
賴嬤嬤笑嗬嗬的說道這裡,從懷裡把晴雯的賣身契取出來:“可見是這孩子的緣分到了,就把她留給您使喚,做個鞋襪帕子的,也潔淨。”
賈母素來自詡的慈悲人,聽得賴嬤嬤這一通說,對晴雯更是憐惜三分,一迭聲的叫她近前來:“好孩子,日後必不會這樣受苦了,便先在我屋裡留下,做個二等吧。叫彩雲帶帶她,可憐見的,且下去歇著吧。”
說罷,又叫玻璃拿東西賞她,另有個小丫鬟出來,帶著她去後頭找彩雲安置下來不提。
寶玉見著這麼個仙子似的姐姐留下,一時喜不自勝,賈母見他高興,自覺做了件好事兒,也跟著歡喜。倒是王夫人,雖然臉上笑意依舊,可嘴角卻往下扯了扯,不像個愉悅的模樣。
鴛鴦正在湘雲身後站著,就聽見王夫人和珍珠二人的心語,皆是看不慣這等嬌嬌媚媚,太過伶俐的丫頭。
她心中歎了口氣,不明白珍珠怎的就一門心思紮在寶二爺身上,須知寶玉如今才隻七歲,還是個孩子呢。隻是她畢竟受了珍珠的恩,心中轉著思緒,想著還得借個機會和珍珠談談心,需得打消她這念頭才好。
不見二太太屋裡的周姨娘麼,不過三兩年的功夫,如今已經木頭人一般了,那火炕,跳進去作甚?
待到寶玉生日過後,史家便來人接湘雲回去,鴛鴦和鸚哥二人,順勢便回了賈母身邊。兩人搭配著,做些藥膳湯水,配著香包藥枕之類的,既不奪了旁的丫鬟光彩,自己也穩穩的立住了腳跟兒,很快便和榮慶堂本有的丫鬟們,融為一體了。
展眼進了五月,天氣益發悶熱起來,老太太有些個苦夏,偏年紀大了用不得冰受不了涼氣,飲食睡眠都有些不好。傳太醫來看了無數遍,隻說將養著,心情輕鬆愉悅些即可,旁的法子一概都無。
正在府中上下愁眉不展之時,鴛鴦卻顯出頭來,這卻是她的緣法。
從前錢嬤嬤有個頭疼的毛病,鴛鴦服侍她的時候,便跟著學了推拿按摩之法,好為她緩解疼痛疲累,如今這法子,對賈母也是一樣起效的。且鴛鴦還有讀心術,時刻注意賈母心裡的想法,手下的輕重緩急,無一處不合賈母的心意,讓她倍感舒適。
人能睡得好了,飲食也就跟上了,精神頭也旺盛起來,好歹把這個夏天安穩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