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知州(1 / 2)

深夜,西洲睜著眼,躺在床上發愣。

窗外雪停了,隻刮著風,窗子是他特彆加固過的,再大的風雪也隻能傳入細微的響動。

身旁的妻子已然睡去,她乖巧的蜷在他臂彎中,沾了酒氣的呼吸一下下燙在他心口,煩躁的難以入睡。

緊趕慢趕,才把村裡修葺房頂的事做完,算算日子,離國公府人找來或許不到十日,尚有許多事沒有安排妥當。

如今又出了郭興一事。

他怎麼能放心離開。

方才青青窩在他懷裡哭訴,像隻受了驚嚇無措的貓兒,又可憐又害怕。

他難以想象,那日若是沒有王嬸及時出現,那畜生若就此得手,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他想不出來。

怕是殺了郭興,都無法平息腔子裡漫出的怒意。

同青青在一起,他從未生過氣。

隻那一句“闖入內屋”,足矣讓他怒意滔天。

一股子從未有過的冷冽與狠辣,驟然侵入,熟悉的連他自己都為之一懼。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拎著郭興頭顱時,掌中粘膩的觸感。

氣血攻心,腦海一時閃過許多細碎的畫麵。

戰馬、盔甲……還有鮮血。

殺敵衝鋒時的熱血,隨著怒意流轉在他體內。

西洲迷茫。

那就是他曾經的日子麼。

風餐露宿,刀尖舔血。

他像是瘋魔了,腦子裡隻留著殺戮的念頭。

直至聽見妻子的哭聲,才恍然回神,發現蕭應已經攔在他身前,手上劃開道鮮紅的口子。

若不是二人攔著,他怕是真會殺入郭家,了結那畜生。

不管如何,在他出發前,一定要讓郭興徹底遠離三溪村才行。

*

翌日,沈青青腫著眼,醒的不算早。

她迷糊地摸了下手邊,身側已經沒了人,頓時慌了。

昨夜,是她第一次見阿洲生氣。

從未想過,那樣溫柔體貼的男人,會有這樣可怕的一麵。

他冷著臉,渾身發顫,烏黑的眼中隻餘有濃濃殺意。

想到昨夜一幕,沈青青快速換好衣服下了床,出去找人。

待在偏房找到他時,阿洲與小應已穿戴整齊,儼然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此時距離係統

給的最後日期沒餘下幾日了,哪怕是一小會兒,她也不想同阿洲分開。

她儘量避免去想這些無法左右的事,隻秉著真心待他好。

西洲見是她來,麵色一暖,溫聲道,“青青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

“王嬸同李氏來找你求字,這不年關了麼,之前準備的春聯可以拿出來賣了,若是熟絡的,隻收些吃的意思下就行了。”

西洲走去,握住妻子的手,輕輕哈了口氣,“廚房有蒸好的包子,你熱一下再吃。”

“嗯,我知道。”沈青青點頭,見他是帶小應出去,心中不安稍稍放下。

大概是小應身體不適。

他這病扛了許久也不見好,是得去看大夫了。

但沈青青是有私心的。

想任性一次,讓阿洲留下陪他。

“咳咳……咳咳……”

穿戴嚴實的少年猛咳了幾聲。

話到口邊,她又咽了回去。

“小應的病是該去看看了。”

“嗯,我帶他去鎮子上找個大夫瞧瞧,順路再看看這眼睛還有救麼。”

“……眼睛這麼嚴重麼?”沈青青聽著小應的眼睛要完,臉色一青,方才那些小心思全沒了。

她忙出屋走了,待二人遲疑時,見她捧著個沾了灰塵的兜子折回來,急切道:“看眼睛可是大事,這些銀子你帶上,要是不夠就跟大夫說,先開藥,等回頭把銀子送去也行。”

西洲瞧著她手裡沉甸甸的袋子,不由得笑了,這一包足足有四五十兩銀子,彆說看病了,在饒州邊上一點的地方,都能買套二進的宅子了。

妻子可是真是不清楚,這兜子裡裝的是多大的一筆巨款啊。

“阿洲,你笑什麼啊。”沈青青小聲嘟囔著,忽然反過點味了。

這錢可能是拿多了。

懷裡抱著的,是她同阿洲這半年多一點點攢下來的。

有他蓋房子賺的,也有她賣書畫得的,被她藏在床下一角的地磚下,可隱蔽了。

西洲搖搖頭,從她手裡那兜子銀錢裡摸出一小把碎銀子,“這些就夠給他瞧病的了,咱家的錢袋還是快藏起來吧,都讓外人瞧見咱家底了。”

蕭應聽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沒了頭,渾身不自在,遂而猛咳了幾聲,示意主子趕緊走。

西

洲淡淡瞥他一眼,並未理會,反倒是同妻子聊起了最近嘗過的幾道菜,並誠懇的給出了改進意見。

待見到王嬸同李氏一人端著個小壇子進了院時,西洲才帶著蕭應牽馬離開。

聽王嬸介紹,李氏住在街的另一頭,她男人跟西洲平日一起做工。

沈青青對李氏沒什麼印象,不過見她慈眉善目,應該是個好相處的,笑著迎二人進了屋。

“沈氏家的炭火燒的真旺。”李氏一進屋,熱氣撲麵,還以為自己個兒一步跨進了夏天。

“那可不,西洲是個會疼人的好男人,以前連廚房都不讓沈氏進呢。”

李氏認同,這話她聽她男人講時就羨慕過,今日同沈氏結識,也就明白西洲為何如此了。

性子溫順,樣貌出眾,自然是招人疼的。

不光男人,女人也一樣。

李氏也待見上了沈青青。

王嬸自顧自的坐上主座,接過沈青青端來的瓜子和果乾,閒不住嘴。

“沈氏自然也是個能乾的,不但能寫一手好字,還特彆會做這些零嘴兒,我現在啊,沒事就愛找她來嘮嗑,都讓她這些果乾把嘴養刁了,咱村賣的瓜子我都不愛吃了。”

李氏在聽王嬸講的一愣一愣的,她可記得,往日王嬸講新來的沈氏是個懶婦人,怎麼才一個月沒來往,口風就變了?

“王嬸您說笑了,我這都是小打小鬨做著玩的,怎麼能跟您廚藝比,還得謝謝您前段時日教我做菜,今日中午若不嫌棄的話,兩位嬸嬸、姐姐就留下來一起吃吧。”

王嬸同李氏麵麵相覷,點頭應下。

說到底,二人本就是受人之邀,來陪著沈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