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蓉哥兒媳婦,雖說從今年開始,你們東府這邊就不需再準備祭祖和給族人發放年例的各項事宜,可好歹你們家還是得過年的,怎得我從不見你忙亂的時候,反倒一天到晚比平日還要閒散?”
王熙鳳被米娜帶到距離惜春院子不遠的一處花廳,這會兒花廳裡被幾個碳盆烘的暖暖的,屋裡養著好些個水仙、吊蘭、龜背竹、文竹等花卉,加上案幾上特意擺著插屏的一枝梅花,弄得整個屋子春意盎然。
就連王熙鳳這種不通風雅的人見了,也不由說了一句“這寒冬臘月的還能看見這麼多花,一看你就是個會享受的。”
米娜笑著受了她的誇獎,並許諾今日就給西府的各位主子每人送上幾盆鮮花。
嘴上雖然在說笑,可王熙鳳心裡總是忍不住冒酸水。
想想她這些日子為了過年的忙碌,還有大老爺那邊分發族例以及準備祭祖的各項事宜耗費的心神,真真是應了那句‘人比人得死’。
米娜可不知道王熙鳳的心理活動,她發現今日這位二奶奶並沒有帶著平兒,再想想之前她給王熙鳳科普的內宅手段,難免猜度著是不是王熙鳳跟平兒是不是起了嫌隙。
兩人心思各異,看著丫頭們上了茶點之後,米娜才把屋裡伺候的人打發到一旁的偏廳去候著,等叫了再進來伺候。
丫頭們下去後,米娜親自奉了一盞茶到王熙鳳手中。
見她接了茶,才笑著說:“瞧嬸子說的,過年該做的我可是一點都沒敢馬虎。
還是因為今年我們這邊不需要準備祭祖和族裡的事,所以才看著清閒幾分。說來,這次倒是勞累嬸子了。”
王熙鳳是最喜賣弄才乾的,又愛聽人誇她能乾,如今米娜這番話可算是瘙到癢處,叫她很是得意了一番。
米娜也繼續順著她的話頭隻管自謙,“再加上我們這邊人到底人口簡單,雖然過兩日太爺就回來,隻是太爺一向喜歡清靜,受不得吵鬨,一貫安靜的很。
再加上我公公那邊,太醫也是要好好靜養的意思。我婆婆的意思,她要守著我公公,就剩下我和我們爺兩個也沒什麼意思。
我看著也沒什麼事,乾脆就吩咐那些管事們按照往年的例辦理一應過年事宜,隻叫他們看著彆出了錯,剩下就叫他們看著辦吧。”
“你就真能放心放手給那些個奴才,若是他們哪裡出了錯,最後豈不是你這個當家奶奶沒臉?”王熙鳳一臉好奇的問。
根據她這幾年管家的經驗,如果她這個當主子的不盯著那些奴才們,可有的是會鑽著空子偷奸耍滑、從中撈的好處的,到時候出了事兒,還一個比一個會推脫。
所以她一個人恨不能生出四雙眼睛八隻手,盯著他們每一個人怎麼乾活呢。
結果米娜卻盈盈一笑,道:“嬸子這話就不通了,這些奴才下人嘛,本來就是為了給咱們辦差事。有那辦的好的,咱們做主子的自然有賞就有。若是做的不好的,就擄了差事打發出去,隻換了能乾的人來就成。”
隻不過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王熙鳳卻仿佛麵前打開了一扇新大門。
可是再細想想,她還真沒有這樣的底氣像蓉哥兒媳婦這般,哪個奴才下人出了錯,一開口就能撤換的。
於是難免歎息道:“你這話說的輕巧,隻是我們那邊跟你這邊又不一樣。”
“嬸子要這樣想,他們一樣簽了身契的奴才,彆管什麼資曆情分,最終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還不是咱們憑主子一句話。”米娜絲毫不放過給王熙鳳洗腦的機會。
“話雖是這麼說沒有錯,可我就不信你不記得你們這邊府裡發作那些下人之前,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就像現在我們那邊一樣,那些得用的奴才,哪個沒有點背景靠山。不是老太太、太太的陪房,就是老爺跟前的得意人。
我一個做晚輩的,又哪裡敢真的發作哪一個?說不得我這個管家奶奶,還不如那些管事奶奶和副小姐們有體麵。”
“既然嬸子全都清楚,還不如早日發作了那些個奴才們。旁的不說,隻看上次我們從那些奴才家裡抄出了多少財物。
這些銀錢他們一個奴才能從哪裡得來,還不是從府裡偷出去的。
像這種貪得無厭的,說不定等哪天把主子掏空了,人家再仗著臉麵求個恩典,一家子出去還得仗著舊日主子的情分改換門庭成了良民,馬上就成了個體麵人。
可是咱們呢,被人家掏空了家底,隻剩個空架子,日子還真不見得比那些奴才好過。”
這些道理王熙鳳又怎麼會不懂,隻是她的身份限製,那邊府裡情況又複雜,許多事情還真不是她一個孫媳婦兒就能擺布開的。
米娜見王熙鳳眼角眉梢露出的疲勞、失落,便不再拿這些糟心事去煩她,隻又說起最近做了什麼新鮮點心,又用園子裡的梅花做出了梅花釀和梅花露、梅花麵脂、口脂、香膏……
說的王熙鳳起了興致,才叫丫頭拿來了好幾套來送給她。
王熙鳳接了東西,又想起她今日過來還有彆的目的,因此很不走心的誇了米娜幾句心靈手巧的話,立馬就把話題引入了正題。
“蓉哥兒媳婦,今日過來,我還真有一件事情要煩你。”竟難得她說這話,還往門口窗外看了一眼,確保沒人能聽到她們說話,才又壓低了聲音說,“你再好好跟我講講,那些內宅婦人害人的手段。”
米娜聞言就是眉頭一挑,看來這位璉二奶奶這是終於發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