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刀戟(8)(1 / 2)

【能量同化場波長已經一致,請儘快與天命之子接近以進行有效的能量轉化。】梅菲斯特遠程通知沉夜。

沉夜回複他:【OK的,你且等著,他如果刨過假屍體,半個月之內就能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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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芒假造的屍體被運到京裡的時候已經隻剩下殘衣破片和骨頭,分彆裝了三層箱子。

左丘失卻仿佛完全感覺不到對死亡的敬畏或者恐懼。他先撈出來男屍,將小腿處的骨頭抽出來衝洗,對著光亮看了看骨折傷痕的裂縫,然後嗤笑出聲。

雪芒小時候被人打斷過腿,很是遭了一番罪,天冷的時候走起來還會跛腳。左丘失雖然不在意,但是他卻能準確地記得。

“這傷痕不超過五六年,隻是用來瞞那些反了朕的人的。”他對著森冷的白骨竟然也能勾起唇,“朕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備車隊,朕親自去一趟西疆。”

他的影子留在京城作為替身拉開視線,同時朝廷上開始推行他改革後的新的土地政策。世家傾頹的時機剛好,趁此機會革好隱田隱戶,使中央掌握土地,而委托各級機構管理,再免費分給百姓耕種,以恢複戰亂後的損傷。

趁著全國上下一片動亂的這個時機,左丘失混在官吏的隊伍裡進了西疆。鋪下情報網,收集蛛絲馬跡,模擬沉夜身邊出謀劃策的宦官的思維,這一切說來不可思議,但對他的大腦來說似乎就是那麼輕鬆如同呼吸的事情。

然後他就找到了沉夜定居的院落。

狼犬咆哮出聲,驚醒了一盞油燈。出來的是雪芒,手裡握著暗器,戒備的樣子。

看到是他來了,雪芒立刻跪伏行禮。

“陛下!”

左丘失微笑起來。

他的神態是居高臨下、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是尋找到多年未見的親人,倒像是發動了侵略戰爭的暴君在國破家亡的流民麵前,殘暴又傲慢,勢在必得。

“噓。”他說,“沉夜還沒有醒來,是不是?”

侍衛給狼狗喂了藥抱走,連帶著趴在狗肚子底下暖乎乎睡覺的狸奴也一並裝進籠子裡。

雪芒在絕對的權勢和力量之前有一點不明顯的慌亂,額頭冒出冷汗,“陛下得登九五之後,殿下卻暫不返京,都是因為奴才擔心局勢不明,建議謹慎等待一陣子再說的。千錯萬錯,都是奴……”

左丘失輕飄飄地走過他,毫不在意地打斷他的話。

“沒關係,朕不在意。”他說:“你保護公主有功,何況是陪伴她多年的老人,朕自然是會善待你的。”

他終於給了他一個餘光。

倒不是因為在意而故意表現出來的傲慢。他是真真正正的目中無人。他甚至連權勢也不愛,登高臨頂,不過是為了能夠成為規則的製定者。

俯視彆人,製定這個社會的規則,讓一切都變得更合理並且高效。也許難以理解,但是這樣的生存方式,在他尚且是個吃不飽飯的孩童的時候就已經存在於他的血脈裡了。在他的自我解剖式的思考中,也許這就是他的本能與欲求。

他不在乎沉夜既然活著,這幾年為何沒有回來。或許有一點在乎過,但是隻要擁有固定的結局,那麼彆的什麼都無所謂了。

左丘失走進了房間,隔著幾重簾子,他看到床上單薄的身影。被子鼓起來一團,包裹著的少女背對著他,睡覺的姿勢很乖,像小孩子一樣蜷成一團。

熟悉又有點陌生的五官。左丘失幾乎被自己的所見燙到視線。真可笑,就好像他未曾想到她竟然也會長大一般,一瞬間的陌生凸顯了少女的美麗,稚嫩又令人無可忽視的美。野獸的直覺忽然觸動,在他的理智轉動起來之前,在他胸腔裡積攢好的感情燃燒起來之前,針刺似的拽了他一下。

她幾乎讓他覺得威脅。

但他的身體卻又很快地放鬆了下來,神情再次變得柔軟。他精準地控製好肌肉的運動,低下頭凝視著她柔和無害的側臉,因為尚在睡夢中而顯得毫無防備。

就這樣抱緊她嗎?不,還是說,直接就親吻上這有些乾燥而顯得蒼白的紅唇?

他還未曾有過類似的感觸,此刻卻忽然翻騰出充滿情|欲的衝動。

……但是,極為罕見地,左丘失停頓了一下。

他想起在她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他們的第一次接觸。少年不知輕重的力道傷害到了嬰兒稚嫩的皮膚。

人對於意外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的想法,即使利益相關也沒必要在意,隻要執行計劃並且等待他們自己消化情緒就可以了。而她是不同的。即使她不再是自己的一部分,她的情緒也依然是他要負責的部分。

那麼,既然她也許會感到痛苦,為了不要如此,即使改變自己也是可以的。

久違地,他擁抱住了她。連帶著被褥抱起來,仍然輕巧得隻如一隻狸奴。她睡得不安穩,呢喃著扭動腦袋,而他輔助著他將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重新睡過去,安撫地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脊背,仍然如同她幼小的時候一樣。

溫度。全番依賴他的重量。在他的懷裡安定下來的瞬間,心臟一下子痙攣起來,緊縮著。

在思維裡,他的愛情是確切的,卻飄搖著,灼燒著他,像是天上的火。直到此刻,他才切實地意識到他有多麼渴望他,好像餓久了的時候已經不在疼痛的肚子,稍微吃下一點點東西都開始灼熱,滿足的欣喜和不熟悉的感觸一下子填滿整個軀殼。

坐在精心設計過減震、隻有微微搖晃的馬車上,沉夜緩慢地醒了過來。

她對上男人的眼眸,黑闐闐的,安靜地俯視著她,不知道已經這樣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