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徘徊,舉棋不定,可當他看到林西紅著眼眶時,心便疼得像刀割一般,恨不能將那個惹他哭的人千刀萬剮。若當真將他當成禁囹,那他還有如今這般明亮的目光嗎?還有這般純粹的笑容嗎?還是他愛上的那個人嗎?
而今日在他聽到林西這句話時,焦戰突然有了答案,他會儘心輔佐他,卻也不會輕易放棄這份感情,他給自己十年時間,若十年努力,林西依舊心若磐石,他便放棄。
聽清他們的話,林西會心一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自來到這個世界,他遇到許多人和事,好像除了林玖母子和章辛,他身邊的人都對他很好很好。
與林扈的父子情,與林路和楊瀟的兄弟情,與春喜四人的主仆情,以及與花海棠的友情,等等,他們對他極度包容,無條件的信任,甚至是寵愛,能得到這些美好的情感,他是何其有幸。
“好,我們攜手共進,將來的世界是屬於我們的。”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車隊來到了涿州,坐了一天的馬車,坐得腰酸背疼,林西決定在這裡找個客棧住下,稍作休整。
錦衣衛很快找了家客棧,距離城門沒多遠,叫客來居,前麵是酒樓,後院是客房,客棧的規模著實不小。
楊瀟率先進了客棧,店小二見狀連忙上前招呼,道:“爺來了,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住店,你們這兒可有大些的院落,供二十人居住。”
“二十?”店小二朝外麵看了看,有些為難地說道:“咱們這兒院子是有,隻是客房可住不下這麼多人,兩個院子還差不多。”
楊瀟想了想,很快拿定了主意,道:“那就定你們這兒最大的院落,至於如何住,我們自己想辦法。”
店小二點點頭,揚聲叫道:“掌櫃,來客了!”
“來了來了。”
聲音落下,一個中年男人從後廚走了出來,身上圍著圍裙,手裡拿著個鍋鏟,將鍋鏟往店小二手裡一塞,道:“鍋裡的菜再翻上幾番,放點鹽就可以出鍋了。”
“好嘞。”店小二拎著鍋鏟就進了後廚。
掌櫃打量了打量楊瀟,和善地笑了笑,道:“見笑,今兒大廚生了病,無奈隻能親自下廚。”
“我們要一個大些的院子,隻住一晚。”
“一晚五兩,餐食另算。”
楊瀟拿出十兩銀子放到櫃台上,道:“多退少補。”
掌櫃見狀臉上的笑意更濃,道:“您幾位,我帶你們去瞧瞧院子。”
“有車有馬,在門外。”
掌櫃來到門前看了看,道:“您幾位是?”
楊瀟笑了笑,道:“做點小生意。”
“商隊啊。您稍待,我去取個燈籠,您這車馬得從側門進。”
楊瀟應聲,轉身出了門。
沒一會兒的功夫,掌櫃便挑著燈籠走了過來。
“諸位久等,請隨我來。”
車隊跟著掌櫃往後繞,繞到了側門處,將馬車趕進了後院,進了他們留宿的院子。
楊瀟走向掌櫃,道:“掌櫃,勞煩給這些馬匹喂些好飼料。”
“好嘞。待會兒我讓小二來牽。”
“另外,我們還需借你們的廚房用,做些吃食。”
“可以,隻是現在夜已深,咱們後廚的食材見了底兒,您看……”
“無妨,我們車上有,隻需借用廚房便可。”
“好。廚房沒人,您隨時可以用。客官可還有其他吩咐?”
開了這麼多年的客棧,見識過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楊瀟這樣的要求稀鬆平常,並未引起客棧老板的懷疑。他隻是有些好奇馬車裡坐著的是什麼樣的人物,都到院子裡了,也沒見下車。
掌櫃雖然好奇,卻也沒有逗留,這麼多年開客棧的經驗告訴他,最好不要有太強的好奇心,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沒逗留,挑著燈籠,便離開了院子。
楊瀟讓兩名錦衣衛守在門口,帶著人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確定沒有危險後,這才來到馬車前,小聲說道:“少東家,到地方了,您可以下車了。”
林西應聲,連忙從馬車裡出來,現在車轅上伸了個懶腰,道:“這坐馬車也是個累人的活計。”
為了掩人耳目,林西用了普通的馬車,雖然楊瀟已命人鋪了厚厚的墊子,卻也架不住長途跋涉,辛苦是絕對的。
“總比走路強得多。”花海棠也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見林西要下車,焦戰本能地伸手攙扶,卻被躲了過去。
“我又不是女兒家,用不著攙扶。”
林西跳下車,伸手去扶花海棠,花海棠笑著握住了林西的手,從車上跳了下來,笑著說道:“三娘真是有福氣,讓主子侍候了一回。”
林西玩笑道:“我這麼做也是彆有目的,咱們這兒隻有三娘懂廚藝,要想吃飽吃好,可不得有點眼力見嘛。”
“哈哈,原來如此,主子不愧是主子,哪像他們,個頂個的不解風情,怪不得至今沒人要。”
楊瀟和焦戰對視一眼,無辜地眨了眨眼。
“主子稍待,三娘這就去廚房。”
花海棠福了福身,點了兩名錦衣衛幫忙,徑直出了院子。
之所以讓花海棠做吃食,一是她懂廚藝,一是她對毒物敏感,出門在外,這入口的東西還得謹慎些。
林西四下轉了轉,這院子有三間正房、三間客房,放在現代這院子是不小,可怎麼也住不下二十多人。
“看來今晚要委屈大家打地鋪了。”
“主子不必擔憂,我們出門在外慣了,幾天幾夜不睡覺都是常事,有個地方打個盹便可。”
說話的是錦衣衛千戶肖虎,楊瀟曾借用他的身份。
林西點點頭,道:“三娘是女兒家,就住那間小些的客房,楊瀟和焦戰與我一間房,其他人各自分配房間便可。”
眾人應聲道:“是,主子。”
林西在客廳坐下,抬頭看向楊瀟和焦戰,道:“坐吧。”
客廳不算大,也就那麼幾把椅子,兩人看了看,便坐了下來。
林西見狀出聲問道:“今日咱們行了一百多裡,若保持這樣的速度,大約多久能到?”
楊瀟思量了思量,道:“約莫二十多日能進甘肅境內。”
“那到蘭州呢?”
林肆雖被封地甘南,但他的王府卻建在了蘭州,與甘肅三司相隔不遠。這樣的設置,就是為了讓地方政府監控林肆,預防他生亂,隻可惜卻因此適得其反,給了林肆收買地方政府的機會。
“約莫三十日左右。”
林西想了想,道:“從明日起,我們兵分兩路,由錦衣衛帶著貨物按照原來的速度前行。我們四人則輕裝簡行,以最快的速度到達蘭州。”
楊瀟眉頭皺起,道:“主子可是擔心我們的行蹤被人發覺?”
“是也不是。父皇接連派巡撫前往甘肅,足見他已起了疑心,甘肅那邊不會沒有察覺,我們要在他們有準備之前進入甘肅,這樣風險相對較小一些。”
“少東家可會騎馬?”焦戰出聲問道。
林西搖搖頭,道:“騎馬還真沒學過,不過可以由楊瀟帶我。”
焦戰看了一眼楊瀟,這種好事要麼他來坐,要麼誰都彆想做,道:“主子不會騎馬,身體又弱,避免出現意外,還是坐馬車為好。外麵的那些馬車不行,不適合急速奔行,需要更換。”
楊瀟讚同地點點頭,道:“現在雖然已是春日,但縱馬後依舊容易著涼,尤其主子身子弱,即便再急,也要確保主子的安全,坐馬車是最優選。待明日一早,屬下便讓人尋一輛適合的馬車。
既然兩人都這麼說,林西也就沒有反駁,“好,那便這麼決定。”
半個時辰後,花海棠拎著兩個大食盒走進來,笑著說道:“主子餓了吧,飯好了,可以吃了。”
“確實餓了,讓我來嘗嘗三娘的手藝如何?”
花海棠將食盒打開,將飯菜一一端上桌,四菜一湯,兩葷兩素,還有餅子和米飯,不說味道,光是這賣相就是極好。
林西毫不吝嗇地誇讚道:“不錯嘛,看上去像模像樣的。”
花海棠笑著說道:“那是自然。三娘自幼跟在師父身邊,我們師徒的吃食都是三娘做的,師父她什麼都好,就是不會做飯,做的飯菜吃進肚子跟毒藥相差無幾,為了保命,三娘隻能自給自足。”
“原來這也是逼出來的手藝。”林西坐下,抬頭看向楊瀟和焦戰,道:“出門在外沒那麼多禮數,都坐下吃吧,奔波了一日,就得吃好睡好,明日才有精神。”
“謝主子。”
焦戰眼疾手快,直接坐在了林西身邊,楊瀟愣了愣,也沒在意,便坐到了林西對麵的位置。
林西瞥了焦戰一眼,見他看著麵前的飯菜,並未看向自己,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告誡自己出門在外正事要緊,不必在意這些小事。
“外麵的兄弟都吃些什麼?”
“燉的大骨頭,烙的蔥油餅,大口吃肉,大口喝湯,夥食好得很。”
林西點點頭,道:“彆的不說,夥食一定要跟上,至少讓大家吃好喝好。”
“他們跟著少東家可是享福了。”花海棠將飯盛好,也坐了下來。
“快吃吧,嘗嘗三娘的手藝。”林西率先動了筷子,夾了些胡蘿卜炒粉條吃了起來。
焦戰伸出筷子夾了塊魚肉,仔仔細細地挑著魚刺,挑好後放進林西碗裡,動作一氣嗬成,就好似常做此事一般。
與焦戰有同樣動作的,還有楊瀟,隻是他與林西坐的遠,動作也相對慢了一些。見焦戰給林西夾了魚肉,又把手縮了回去。
林西看著碗裡的魚肉,神情怔了怔,抬頭看向焦戰,道:“多謝,我自己來便好。”
“主子不必客氣,照顧您是我們該做的。”
為了避免這種尷尬的事再次發生,林西自覺地夾了塊魚肉,小心挑著魚刺,隻是他在這方麵實在沒什麼耐心,覺得差不多了便塞進嘴裡,結果還是吃到了魚刺。
焦戰自顧自地給林西挑著魚刺,看看碗裡的魚肉,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既然阻止不了,乾脆破罐子破摔,有句話說得好,‘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