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2 / 2)

最初的震驚後,林肆的眼中又充斥著憤怒,這怒氣若能化成實質,應該能戳楊瀟千百個窟窿。

楊瀟不以為意,抬頭看向花海棠,道:“給他喂點藥吧,不要命,卻讓他跑不了的藥。”

花海棠點點頭,笑著說道:“好主意。”

她從荷包裡拿出幾個瓷瓶,從其中一個瓷瓶內,倒出一顆藥丸,扭住林肆的下巴,強製性地喂了下去。

錦衣衛正式接管王府,林肆的皇帝夢完了,此時成了階下囚,被關在王府的地牢內。

提刑按察使孫晉的府上,這位孫大人正在他的小庫房欣賞他這些年的收藏,他做提刑按察使不過五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已達到上百萬兩,可見其貪婪之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在甘肅境內,不止平民老百姓恨他,便是那些商賈大家,也對他恨得咬牙切齒,越是有錢的人家,越是被剝削的嚴重,他會找各種名目將人抓起來,然後給其家裡送信,直言要多少銀子才能放人。

自古民不與官鬥,就算家裡再有錢,也不如當官的兩個口,被敲詐的人家隻能自認倒黴,花錢免災。

頗受其害的還有在他手底下當官的,逢年過節要送禮,而且還有定額,若哪位完不成,就會被整治,丟官是小事,說不準哪日便被按上什麼罪名,發配大牢當常駐民。

能做到人人都恨的份上,這位孫大人也是個狠人。

他深知整個甘肅都想他死,所以就用搜刮來的錢財,組建了一隻隊伍,那些人都是亡命徒,有的甚至是他從死牢中放出來的,不過隻要能為他所用,他自然可以為他們重新換個身份,或者直接洗白,反正在甘肅就沒他辦不到的事。

每日在睡覺前,孫大人都會到他的小庫房,清點他的寶貝,今日也不例外。

“寶貝啊寶貝,就是太少了些。”看著麵前琳琅滿目的金銀玉器,孫晉還是覺得不滿足,道:“若是孫閣老還在……”

一想到這兒,孫晉就怒火高漲,這些年他能安然無恙,全靠孫章從中斡旋。可去年孫茹自儘,孫家倒台,他在京都也就沒了靠山,唯恐有人趁機落井下石,參他一本,便迫不及待地上了林肆的船,為此他還花了一大筆錢孝敬林肆,心疼的他好幾日吃不好睡不好。

他將這一切都怪罪在林西頭上,對林西可謂是恨之入骨,“等著吧,待大軍踏進京都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老爺,老爺,不好了!”管家孫福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何事如此慌張?”孫晉的眉頭皺緊,道:“你小心些,若是弄壞了那件寶貝,我要了你的命!”

“老爺……”不等他說話,漆黑的夜空突然被火光點亮,一道道火箭射了進來,在落下的瞬間引燃可以燃燒的所有物品。

孫晉愣了愣,隨即說道:“誰?誰這麼大的膽子,到底怎麼回事?”

“老爺,快進密道,逃命要緊!”

孫福也是一肚子疑問,剛才他正和府裡的侍女打情罵俏,突然一支火箭射了進來,侍女被穿了個透心涼,他被嚇了個半死,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畫,我的畫!”孫晉一看著了火,連忙去拿那些名家字畫,唯恐一把火給他燒了。

孫福焦急地勸道:“老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還是先逃命吧,不然待會兒咱們連跑都跑不了。”

孫晉怒道:“侍衛呢,老爺花錢養的侍衛都去哪兒了?”

“老爺,那些人都是亡命徒,對您效忠也隻是看在錢的份上,哪有本分真心,他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誰會拚死來護著您。老爺……”

“大人!”院外跑進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他的侍衛統領姚天,來到近前行禮道:“大人,有人夜襲府衙,屬下等特來保護大人。”

孫晉下意識地擋在門口,擋住了眾人的視線,道:“很好。我養了你們這麼久,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你們去將那些膽大包天的賊人拿下,事後我每人賞銀五百兩。”

姚天聞言笑了笑,道:“大人,外麵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我們兄弟難免有所損傷,隻給五百兩是否少了點。”

孫晉臉色一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想造反嗎?”

“造反?”姚天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兄弟,笑著說道:“大人不也在造反嗎?我們也不過是效仿大人,還請大人見諒。”

姚天身後的人也跟著笑了起來,此時的他們不再掩藏,露出了本來麵目。

孫晉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道:“你們……你們想如何?”

“大人放心,我們不會對您怎樣,隻是想弄點錢花花。”

身後的姚三出聲提醒道:“大哥,那些人就要闖進來了,彆跟他廢話了,趕緊的吧。”

姚天一揮手,道:“兄弟們,把大人請到一邊,看上什麼拿什麼。”

孫晉一聽,頓時氣紅了臉,道:“你們這群混賬,若敢動一下裡麵的東西,老子要你們的命!”

“要我們的命?哈哈哈,大人不是還活在夢裡吧,兄弟們上!”

眾人一擁而上,將孫晉和孫福五花大綁,扔在了院子裡,隨後便進了內庫。看著裡麵的金銀珠寶,他們眼中皆散發出貪婪的光芒。

孫晉見狀破口大罵,“姚天,你個王八蛋!老子早晚弄死你!”

姚天等人滿心滿眼裡都是金銀珠寶,誰還在意他,脫下身上的外衫,便瘋狂地裝著。

“這個是我看上的,你鬆開!”

“放屁!你誰啊,老子憑什麼鬆開。”

“你他媽找死!”

“你他們找死!”

貪婪的人**永無止儘,同盟在利益麵前一文不值,很快刀口便對準了同伴,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條人命便沒了。

姚天看得眉頭直皺,卻沒有多說,現在他隻想多拿點東西,那他的後半輩子就可以榮華富貴,再不用出生入死地過日子。

姚天裝好東西,轉頭看向姚三,道:“三子,好了,彆裝了,他們得趕緊走了。”

姚三拂開姚天的手,道:“大哥,我還沒裝滿呢,讓我再裝點。”

“時間來不及了,再待下去,我們就走不了了。”

“馬上馬上,馬上就走。”姚三一邊答應著,一邊拚命地裝東西。

姚天看了看外麵,又看了看麵前的金銀財寶,也跟著裝了起來。當他再次回頭時,門外已經站滿了舉著火把的官兵。而被他們扔在院子裡的孫晉和孫福,已經被火箭射成了刺蝟,院子裡飄著一股烤肉的味道。

姚天心裡一驚,沒想到圍攻提刑按察使司衙門的竟是官兵。

領頭的不是旁人,正是焦戰,他冷冷地看著小庫房裡的人,道:“所有人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姚天掃了一眼身後的人,再看看人數比他們多了一倍的官兵,一咬牙道:“兄弟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衝出去,就是榮華富貴,衝不出去,頂多身上多個窟窿,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大家跟我一起衝!”

他們身上都人命官司,就算投降也是死路一條,還不是搏一搏,說不準就能衝出去呢。

抱著僥幸心理的人們,揣著剛剛掠奪的金銀珠寶,朝著官兵衝了過去。

焦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抽出腰間的鋼刀,道:“殺無赦!”

身後的官兵齊聲喝道:“殺!殺!殺!”

喊殺聲一聲高過一聲,氣勢如虹,讓衝過來的眾人頓時心生膽怯,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兩方人馬很快短兵相接。

姚天將東西背在身後,眼睛直直地盯著焦戰,隨後握緊鋼刀,朝著他衝了過去。

焦戰現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好似沒看到衝過來的姚天,而就在姚天的鋼刀到達身前時,他微微側身,手腕翻轉,手中的刀輕輕劃過姚天的咽喉。

鮮血噴濺而出,姚天不敢置信地看向焦戰,僅一個照麵,僅一個抬手,自己的命就沒了,這個人該是多麼可怕……

姚天的死讓那一群打手看的心裡發寒,而士兵們卻熱血沸騰,氣勢完全碾壓,於是打鬥很快落下帷幕,打手無一人生還。

焦戰將鋼刀插入鞘中,道:“所有生還者押入大牢,聽後發落!府中財物由專人清點,若有人敢擅動,殺無赦。”

“是,大人。”

……

大軍趕了一日的路,終於來到了天水,在城外安營紮寨。

晚上,牛力召集甘南諸部落首領開會,之後便是好酒好肉地暢飲了起來,暢想著造反成功後的美好未來。

酒過三巡,大帳裡就隻剩下牛力還清醒,他來到大帳門前,朝著暗中揮了揮手,立時有一隊人進了大帳,將所有部落首領五花大綁。

待第二天他們醒了酒,發現頭天晚上和他們稱兄道弟的人,變得凶神惡煞,揚言若不聽話,就在他們身上捅百十個窟窿。

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之所以跟著林肆造反,也不過是想改善改善生活水平。現如今不光自己的小命在彆人手中,就連部落中的精銳也都在彆人的案板上,為了部落不被吞並,他們不得不俯首稱臣。

於是浩浩蕩蕩的十萬大軍,在天水一日遊後,又重新回到了蘭州,轟轟烈烈的肖王叛亂,就此戲劇化的落幕。

七日後,林西走進了肖王府,焦戰和楊瀟保護在左右。

在場眾人齊齊行禮道:“臣高鑒(牛力、郭江等)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平身吧。”林西微笑著坐了下來。

“謝殿下。”

林西掃了一眼眾人,道:“此次肖王叛亂得以平定,全仰仗諸位鼎力相助,待回到京都,本宮定如實上報,屆時父皇定會論功行賞。”

“臣等謝殿下隆恩。”

場麵話說完了,林西看向高鑒,道:“高大人,你是否有話要與本宮說?”

高鑒心中一緊,連忙跪倒在地,道:“殿下恕罪,臣也是一時糊塗,才被肖王蠱惑,做了許多錯事。臣不求彆的,隻求殿下能看在臣積極參與平叛的份上,給臣以及臣的家人一條活路,臣感激不儘。”

林西沒接他的話,問道:“巡撫梁大鈞是暴斃還是被人害死?”

高鑒不敢隱瞞,道:“回殿下,梁大鈞來甘肅後,察覺肖王的企圖,肖王便想用金錢收買,梁大鈞嚴詞拒絕,並說要如實上報皇上,肖王惱羞成怒,便派人暗殺了他。”

“是肖王派人動的手?”

“是,罪臣不敢隱瞞。”

“那刑部員外郎尚慶和巡查禦史沈立,被人囚禁下毒,又是誰乾的?”

“回殿下,是……臣的主意,肖王派人實施。”

高鑒並未全部推給林肆,而是避重就輕地認了一部分罪,這就是他聰明的地方。

“本宮給你三日,將肖王在甘肅所行不軌之事,一五一十地寫下來,哪些你參與了,要寫清楚,可明白?”

“是,罪臣明白。”

“起來吧。”

“謝殿下。”高鑒站起了身。

“據你所知,除了太後,林肆還和京都的誰有來往?”

“回殿下,這個臣不知。”

“那你是否知道林肆與林玖有聯絡?”

“林玖?”高鑒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道:“這個臣也未曾聽聞。”

林西仔細打量著高鑒,他的神情自然,不想有所隱瞞。

林西掃了一眼眾人,道:“雖然經過諸位的努力,平叛順利完成,但甘肅還有許多蛀蟲需要清理,而本宮離京日久,也該回去複命,接下來的是就由郭大人主持,高大人和牛指揮使配合,希望你們同心協力,不負皇上之殷切希望。”

“是,臣等遵命。”

“高大人留下,其他人都去忙吧。”

“是,臣等告退。”

待其他人離開,林西方才出聲問道:“高大人,令千金現下如何?”

高鑒心裡一緊,沒想到林西會這麼問,畢竟在外人看來高真兒已經死了。

高鑒猶豫了一瞬,道:“多謝殿下關心,真兒一切安好。”

“肖王叛亂一事塵埃落地,本宮仔細想了想,有些事還是告訴你為好。”

高鑒滿心疑惑,道:“罪臣洗耳恭聽。”

“高小姐的傷是本宮命人做的。”

高鑒猛地抬頭看向林西,眼底儘是始料未及的神色。

“高大人。”焦戰見狀眉頭微皺,出聲提醒道。

高鑒回神,連忙垂下視線,道:“罪臣一時衝動,犯了失儀之罪,還請殿下恕罪。”

“無礙,你這般反應才屬正常。”林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其實你與林肆之間的事,本宮一清二楚。林肆為了拖你上船,刻意接近高小姐,欺騙高小姐的感情,以致高小姐對他死心塌地,甚至以死相逼,高大人愛女心切,自然會答應與林肆合作。

高大人是這場叛亂的關鍵,亦是本宮平叛的關鍵,而高小姐又是高大人的命根子,想要爭取到高大人,本宮隻能從高小姐這裡下手。”

聽到這兒,高鑒恍然大悟,道:“所以綁架真兒的是殿下?”

“是。高小姐失蹤的三日,一直在本宮手中,本宮命人重傷高小姐,讓他看清胡憲宗的臉,就是想挑撥高大人和林肆的關係,讓高大人認清林肆的真麵目,從而做出正確的選擇。”

高鑒的眼睛看著地麵,心裡卻一陣陣的發寒。

高鑒心裡在想什麼,林西一清二楚,道:“你是否在想,本宮與林肆並無不同,同樣是在利用高小姐,而且本宮比他更狠,拿高小姐的命做賭注。”

“罪臣不敢。”高錦低垂著頭,林西看不到他的表情。

“本宮身邊有個神醫,這些年本宮的身體都是由她調理,在重傷高小姐之後,她進行了診療,能確保高小姐無性命之憂,當然不排除一些意外發生。”林西歎了口氣,道:“當初實行計劃時,本宮也對高小姐心懷愧疚,這種算計實在是有失磊落,可是為了避免戰事再起,本宮不得不這麼做。況且,若高大人還與林肆為伍,會有何種下場,本宮想高大人應該心知肚明。”

高鑒自然明白,若自己沒有及時下船,現在怕是和孫晉一樣,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甚至是禍及九族。雖然事實如此,可高鑒心中還是會有不滿,畢竟任誰被耍得團團轉,也不會有好心情,尤其向他這樣自負的人。

“殿下為何要與罪臣說這些?”這是高鑒不明白的地方。

“以高大人的聰明,知曉真相是早晚的事,與其讓高大人猜疑,還不如本宮親口告訴高大人。在高小姐這件事上,本宮確實有對不住的地方,這點本宮認。為了補償,本宮可許諾,若有一日高小姐有性命之憂,可來找本宮,本宮無條件保她一次。”

林西先是捧了高鑒一句,再坦誠此事他做的確實不厚道,又提出補償的辦法,這樣一番話讓高鑒心中那點不滿徹底消散。他深吸一口氣,真心實意地弓下了身子,道:“罪臣謝殿下,感激不儘。”

林西心裡悄悄鬆了口氣,道:“高大人能做到布政使的位置,能力是毋庸置疑,父皇信重你,認為你能將甘肅治理得很好,能帶領甘肅百姓過上好日子,本宮想這也是高大人最初做官時的本心。可現今甘肅如何?高大人為何會迷失,變成自己曾經厭惡的模樣?”

高鑒被說得臉上火辣辣的,林西用這樣平靜的語氣,比怒不可遏的指責,更讓他羞愧。林西說的沒錯,他是貧民出身,看多了官員欺壓百姓,其中就包括他自己。他曾發誓好好讀書,將來做官為民做主,可如今甘肅政治黑暗,百姓痛苦不堪,而他被權勢利益迷了眼,每日想得是如何擁有更高的權勢,怎樣才能撈到更多好處,這與他做官的初心背道而馳。

“罪臣愧對皇上信重,罪臣有負甘肅百姓,罪臣罪該萬死!”

林西見他羞愧的臉色通紅,不禁點了點頭,有羞愧之心便不是不可救藥,道:“高大人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罪臣告退。”

沒有怒罵,沒有訓斥,沒有刀兵相向,隻是短短的交談,就讓高鑒心服口服,且心生愧悔,這份人心的把控,不得不讓人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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