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1 / 2)

“皇上的身子骨弱,傷心與皇上而言,是十分沉重的負擔,下官隻能用藥物調理皇上的身體,卻醫不好心病,還要皇上自己想開才行,否則……”

汪橋沒有說完,楊瀟卻聽明白了他的話,道:“寬慰皇上的事交給我們,你隻需調養好皇上的身體便可。”

汪橋點點頭,道:“好,下官這就去給皇上熬藥。”

見汪橋要走,楊瀟忙說道:“皇上的病情對外要保密。”

“侯爺放心,下官明白。”汪橋說完,便離開了禦書房。

半個時辰後,花海棠在春喜的帶領下進了禦書房,見到了昏睡在床上的林西,問明情況後,便重新給林西把脈。

“汪院使沒說錯,皇上確實是悲痛過度所致,身上的病好醫,若是心病的話,三娘也束手無策。”花海棠抬頭看向楊瀟,問道:“攝政王真的戰死了?”

楊瀟猶豫了一瞬,點頭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隻是戰報上確實如此寫的。”

花海棠歎了口氣,雖然她與焦戰初時並不和睦,可經過甘肅一行後,便已化乾戈為玉帛,乍聽他戰死,一時有些難以接受,道:“沒想到如此英傑,竟這般早便落幕,確實令人傷懷!”

楊瀟和焦戰麵上處處不對付,其實心裡對彼此都是惺惺相惜,聽聞焦戰戰死的消息,楊瀟心裡也不好受,“皇上向來重情重義,心中悲痛在所難免,隻是沒想到他在皇上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當初先皇駕崩,皇上也如現在一般悲痛,是攝政王陪在身邊,小心照顧,用心勸慰,才幫皇上走出傷痛,他們倆的情分不同尋常。如今皇上突然得知攝政王戰死的消息,一時難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楊瀟聞言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可回想起來,林西與焦戰之間確實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今看來,確實非同尋常。

花海棠見楊瀟不說話,歎了口氣,道:“唉,先皇駕崩,皇上用了三年才算走出來,如今焦戰戰死,又不知要用幾年。三娘真怕皇上的身子受不住……”

林西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看著頭頂厚重的床帳,眼睛一陣發酸,眼淚頓時奪眶而出。他剛才做了個夢,夢到了那條大蛇,它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氣息奄奄,一副隨時會死的模樣。見他出現,金色的豎瞳有了些許神采,虛弱地轉動腦袋看向他,眼底儘是不舍,好似在和他告彆。

林西抱住大蛇的腦袋,難過地說道:“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

大蛇微微動了動腦袋,想要回應著他的話,隻是太過虛弱,根本無力再挪動龐大的身子,隻能難過地看著他。

“父皇走了,焦戰也走了,現在連你也要棄我而去……”夢中的他抱著大蛇哭了好久,哭得累了便睡了過去,也不知夢中的大蛇怎麼樣了。

“大蛇……”林西呢喃著,好似想到了什麼,輕聲呢喃道:“難道你就是夢中的大蛇?”

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就好似斷了線的珠子,打濕明黃的枕頭。林西後悔當初沒有去送他,後悔沒有早點將自己的心意告知與他,若一切能夠重新來過,他定不會再做這種蠢事,隻可惜一切悔之晚矣。

“皇上,您醒了!”

春喜端著藥碗走了進來,見林西醒來,不禁鬆了口氣,可在看到他臉上的淚痕時,又忍不住提心吊膽,勸慰道:“皇上,您千萬保重身體!三娘說了,您方才昏倒便是悲傷過度所致。”

林西沒有理會春喜的話,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道:“送戰報的人可帶來了?”

“帶來了,就在殿外侯著。”

楊瀟了解林西的性子,清楚他醒來定會詢問此事,便讓送戰報的軍士在殿外候著。

春喜將藥碗端到林西身邊,道:“皇上,有事待會再說,您先把藥喝了吧。”

林西看著麵前的藥碗,當初林扈駕崩,他也曾如現在一般心如死灰,是焦戰無時無刻地陪伴,陪著他熬了過來,如今連他也走了……

見林西在發呆,春喜忍不住出聲叫道:“皇上……”

林西接過春喜手裡的藥碗,一口氣喝完,藥碗旁邊的蜜餞,他連看都未看,隨即下了床,道:“宣他進殿。”

看著碟子裡的蜜餞,春喜心裡一陣發酸,他們都知道林西是最怕喝藥的,每每喝藥都會吃上一小碟蜜餞,如今卻一顆也沒吃。他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又被吞了回去,道:“是,皇上。”

林西重新坐回禦案之後,忐忑地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沒一會兒的功夫,腳步聲響起,一個身穿盔甲的軍士走了進來,跪倒在殿前,道:“屬下劉勝參加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焦戰是怎麼死的?屍體在何處?”

劉勝如實答道:“回皇上,上個月十七探子找到了蠻人王族的下落,元帥便率軍前往,果然找到了他們的蹤跡,並與之交戰,蠻人雖頑強抵抗,卻被我軍擊潰,元帥更是斬殺了小蠻王。就在一切向好之際,突然竄出一隊兵馬,將我軍衝散,元帥被蠻人援軍團團圍住,元帥雖斬殺蠻人無數,卻身受重傷,最後不治身亡。”

心裡最後一點點希望被澆滅,林西的心痛到無法呼吸,強忍著悲痛,問道:“他的屍體呢?”

“回皇上,屬下來報訊時,屍體還在軍中。”

“春喜去傳旨,務必將屍體儘快運回。”

春喜領命,道:“是,奴才定辦好此事,迎回攝政王。”

“都退下吧,朕想靜一靜。”

春喜想要出聲勸慰,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張了張嘴隻吐出一聲歎息,和劉勝一起退出了禦書房。

“死了……真的死了……”

若沒有屍體,他還能自欺欺人,騙自己他隻是重傷失蹤,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活著,可如今……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裡閃過,記憶是那般鮮明,就好似昨天發生的一般。他突然發現,原來那人默默地為了他做了那麼多,多到他把這些當成了理所當然,現在那個愛他入骨的人沒了,那份唾手可得的幸福,猶如流沙一般,從他的指縫滑落,再也找不回來了。

‘噔噔噔’,一陣腳步聲響起,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悲痛的林西頓感一陣煩躁,大聲嗬斥道:“朕說了要靜一靜,你們想抗命不成?”

腳步聲一頓,隨之又響起,且聲音越來越近。

林西憤怒地抬頭看向來人,卻怔在了當場,那張熟悉的臉,那雙溫柔的眼睛,那個他為之痛徹心扉的人,那個他想了三年的人,此刻竟站在他麵前,這是幻覺嗎?

林西下意識地站起身,慢慢地來到近前,直愣愣地看著他,生怕一閉眼他又不見了。林西張了張嘴,卻哽咽到發不出聲音,過了好半晌才艱難地問出口,“你……你是人是鬼?”

焦戰貪婪地看著麵前的林西,三年的時間讓他徹底褪去青澀,長成了挺拔的青年,甚至比他還高了一些。他的臉依舊完美無暇,美到這世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與之比擬;這雙眼依舊明亮純澈,仿佛承載著夏日雨後的漫天繁星。

整整三年,為了不讓他為難,自己強忍著心裡的思念,未曾給他寫過隻言片語,可越是如此,對他的思念就越發強烈,恨不能馬上飛回京都,飛到他的身邊。隻是他怕,怕他無法接受,怕自己再也掩藏不住內心熾烈的情感,所以即便再思念,他也不敢回,於是在大同一呆就是三年,因為隻有戰鬥才能讓自己暫時忘了他。

前不久,他得到了蠻人王族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率軍前往,希望能徹底掃滅蠻人,還林國邊疆太平,給林西送上一份大禮。

最初一切順利,誰知突然有一股騎兵闖入,將他們的陣型衝散,而他也陷入重重包圍之中,即便他自恃武功高絕,卻也難敵千軍萬馬,在斬殺百人後,被偷襲的箭矢射中後心,一頭栽下。

在落馬時,他腦海中閃現林西的臉,心中懊悔沒有回去,即便他不能接受,至少還能以臣子的身份陪在他身邊,可如今一切悔之晚矣,甚至連見他最後一麵都沒了機會。

當他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出現在中軍大帳中,而他正慢慢升空,就好似前世死去時一樣,他的身體則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滿身嗜血,床榻周圍圍繞著追隨他多年的軍士,往日粗糙的漢子向來流血不流淚,如今卻看著他的屍體嚎啕大哭,宛如孩子一般。

‘他會哭嗎?他會傷心嗎?’

林西滿臉淚痕的模樣在腦海中浮現,他的心驟然一痛,就好似被揉作了一團,“不行,我不能死,若我死了,誰來守護他?誰為他馳騁沙場,誰為他斡旋朝堂?他餓了,誰給他送吃的?傷心了,誰陪伴他左右?我不能死,我要回去!沒人能取代我的位置,沒人!”

他奮力掙紮,朝著自己的身體遊去,不能就這麼死去,不能!

老天似是被他的決心感動,又一次給了他活下去的機會,在他們給他蓋上棺槨時,他睜開了雙眼,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坐起了身子,虛弱地說道:“我要回京!”

隻可惜報訊的軍士已經上路,即便他竭儘全力,也不可能趕得上。好在軍士中途被絆住了腳,才能與他在同一天趕回京都。

心愛的人就在麵前,經曆生死的他心中有千言萬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眼淚濕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下一刻便被緊緊抱住。

林西緊緊地抱著他,哽咽地說道:“無論你是人,還是鬼,隻要回來就好,隻要回來……就好。”

焦戰收緊手臂,抱緊朝思暮想的人,努力了許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回來了……”

耳邊均勻的呼吸,懷裡溫熱的身子,足以證明他還活著,真真切切地回到了自己身邊。失而複得的激烈情緒,讓林西心裡生出一股衝動,他捧住焦戰的臉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齒交纏間,血腥味混合著眼淚的鹹味,讓他深深體會到了愛一個人的滋味,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想要一個人的感覺……

突然,懷裡的身子一重,竟軟軟地向下倒去,林西慌忙拖住焦戰,才發現他雙眼緊閉,昏死了過去。

“來人!”林西緊張地大喊。

春喜聽到動靜,連忙進了大殿,不待他說話,便聽林西焦急地說道:“快去找三娘!”

見焦戰昏死在林西懷裡,春喜不敢多問,連忙應聲,“是,奴才這就去。”

因為要給林西調養身體,花海棠便留在了宮中,就住在乾坤宮的偏殿內。

林西費力地將焦戰抱了起來,放在了隔間的床上,淡淡地血腥味傳來,他伸手解開他的鎧甲,雪白的中衣被血漬暈了一層又一層,可見他的傷口在一次又一次修複與裂開中反複。

林西顫抖著手解開了他的中衣,以及纏繞了半個身子的繃帶,血肉模糊的傷口讓他看得心裡發顫,眼淚漫出眼眶,輕聲呢喃道:“真是個傻子!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傻呢!”

花海棠很快便來了,當她看到床上的焦戰時,不禁怔在當場,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為焦戰看診,並重新包紮了傷口。

見她幫焦戰處理好傷口,林西連忙問道:“他傷的怎麼樣?”

“傷得很重,箭矢穿透身體,甚至傷及心脈,很難想象他是怎麼活過來的。”花海棠頓了頓,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道:“皇上,他是怎麼回來的?”

林西轉頭看向焦戰,眼淚奪眶而出,道:“這傻子死裡逃生,不知好好養傷,竟追趕報喪的軍士,一路回了京都。”

花海棠一怔,也跟著看向焦戰,道:“那他還真是命大,換成其他人,彆說回京都,當即便沒了命去。皇上,他這般拚命地趕回來,就是不想讓您傷懷,您可不能辜負了他。”

林西擦擦臉上的淚,道:“自然不會,朕又不傻。”

花海棠在說要林西保重身體,而林西卻在說失而複得的感情。

花海棠聞言鬆了口氣,道:“皇上能這麼想,三娘就省心了。”

“他的傷還需三娘照看。”

花海棠拍著胸脯保證,道:“皇上放心,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最多三個月,三娘保證讓他活蹦亂跳。不過他的傷太重,現在不易挪動,皇上能否讓他暫時呆在這裡?”

“自然。他是為國儘忠,才重傷至此,朕怎能讓他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