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徐臻也放低了聲音,道:“據說攝政王死裡逃生,唯恐皇上傷懷,重傷之下連日趕回京都,此時正在禦書房養病。”
“短短三年,他便將蠻人王族趕儘殺絕,真乃不世出之奇才!”甄禮長出一口氣,道:“我林國邊關至少可保幾十年的太平。”
徐臻擔憂地說道:“攝政王功在社稷是沒錯,可這禦書房是皇上與大臣議政之所,他一個外臣在那裡養傷,實在不妥。”
“皇上雖年輕,卻是一代聖主,你看林國這三年的變化便知,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咱們隻管做好手中的事便好。”
“光義兄說的是,子華受教。”
林西的輦車剛來到禦書房門口,春壽便迎了上來,焦急地說道:“皇上,攝政王高燒不退,情況十分凶險!”
林西心裡一緊,連忙說道:“三娘呢,可為他診治過了?”
“花夫人正在裡麵為攝政王施針,說任何人不得打擾。”
“他是何時開始高燒,為何現在才稟告?”
“昨晚皇上離開後不久,攝政王便開始發燒,奴才想要稟告,卻被攝政王阻止,他說皇上最近休息不好,不想打擾皇上休息。”
林西聽得心裡窩火,道:“朕是皇上,還是他是皇上,你聽他的,不聽朕的?”
春壽連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奴才知罪!”
“若有下次,小心你的腦袋!”
“是,謝皇上開恩!”
林西快步走進禦書房,來到隔間門口卻頓住了腳步,他怕進去會打擾花海棠施針,便在門口焦急地等候著。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花海棠才從裡麵走了出來,她方才便聽到了腳步聲,隻是在施針,不能分心,並未出來。
林西見她出來,急忙問道:“他怎麼樣了,可有危險?”
花海棠擦擦額頭上的汗,如實說道:“還好三娘在,否則王爺的性命難保。”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傷口生膿,方才三娘已用刀子刮乾淨,之後又為他施了針,隻要好生喝藥,乖乖養病,不會有事。”
林西聞言鬆了口氣,道:“辛苦三娘了。”
“皇上若是覺得三娘辛苦,不妨多給三娘畫幾個彆致的花樣。”
盛放化妝品的瓶瓶罐罐,都是林西設計的圖案,不僅新穎,還漂亮,十分受歡迎,不過這都是林西閒來無事做的。
“若有空,便給你畫。”林西滿口答應,反正那也是他忙碌之餘的休閒,興趣所在,不是負擔。
“多謝皇上。”花海棠沒再多說,轉身出了禦書房,去給焦戰熬藥。
林西轉頭看向春喜和春壽,道:“你們去門外守著,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準打擾。”
“是,皇上。”春喜應聲,也隨之出了禦書房。
林西掀開簾子,進了隔間,床上的焦戰臉色潮紅,嘴唇上起了一層燎泡,明顯是發燒燒的。
林西心疼地看著,眼眶不禁有些發酸,端起桌上的茶碗,打濕帕子,幫他一點一點地潤著唇。
“林西啊林西,好不容易失而複得,你到底在矯情什麼?是人都會犯錯,但凡不是十惡不赦,總要給人一個改錯的機會吧,難道真到失去了,再去後悔嗎?”
林西幫他潤了唇,換了搭在額頭上的帕子,又喂下去一杯溫水,昏睡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目光呆滯無神。
“焦戰,你是醒了嗎?”林西有些擔憂地叫了一聲。
焦戰好似沒聽到一般,依舊那麼直愣愣地看著他,就像失了魂一樣。
林西看得憂心不已,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輕聲叫道:“焦戰,醒醒!焦戰,我是林西,快醒醒!”
叫了半晌,焦戰的眼珠動了動,慢慢有了神采,道:“皇上。”
“醒了就好。”林西長出一口氣,聞聲說道:“你發燒了,需要多喝水,我去給你倒水,馬上回來。”
“謝皇上。”焦戰規規矩矩道謝,若是能起身,他就行禮了。
焦戰疏離的態度,讓林西眉頭直皺,剛想出聲質問,突然回想起昨晚自己說過的話,也就明白了焦戰為何是這般態度,不由心頭一酸,原來愛會讓一個人變得如此卑微……
林西起身去倒水,即便不去看也知道,焦戰的眼睛在追隨著自己,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既然已經決定接受這份感情,又何必糾結過去讓彼此難過。若是氣不過,或打或罵,給他個痛快,冷戰是最傷人的做法。
想通的林西頓時覺得輕鬆不少,倒了杯溫水又回了隔間。他來到床前坐下,一勺一勺地喂焦戰喝完了杯子裡的水,又用帕子給他擦了擦嘴,問道:“還喝嗎?”
焦戰垂下視線,恭敬地說道:“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勞,臣不能為皇上分憂,已是罪該萬死,實在不敢再讓皇上勞神,還是讓內侍過來侍候吧。”
林西平靜地看著他,道:“不想見我?”
“不是!”焦戰下意識地否認,隨即解釋道:“皇上何種身份,臣何德何能……”
“焦戰。”林西打斷焦戰的話,直視著他的眼睛,道:“是否不想見我?”
焦戰看著他,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心,道:“想。”
林西眼底浮現笑意,道:“算你聰明,若方才你說不想,以後都甭想再見我。”
焦戰有些無所適從,道:“皇上,你……這是何意?”
林西深吸一口氣,道:“你可知若我答應與你在一起,我們今後要麵對什麼?”
焦戰的眼睛仿佛被點亮了一般,閃爍著耀眼的光,忙不迭地點頭,道:“我知道,當然知道!”
“也是,你都肖想這麼多年了,自然會琢磨這些事,你倒是說說看,打算如何應對?”
“隻要皇上將權利握在手中,自然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若有人膽敢因此造反,我便帶兵予以剿滅。”
“我雖是皇上,很多事卻也不能隨心所欲,尤其是婚事和子嗣問題。今兒禮部尚書孫丘禮還曾上奏,讓我早日封後,為皇室延續血脈。”
“禮部尚書孫丘禮?”焦戰聽得眉頭直皺,道:“皇上,孫大人這幾年可是日進鬥金,就光京都的彆院就有三座之多,據說其內的奢華程度,連親王府都不如。”
林西好笑地看著他,一說起正事,那副卑微的模樣便不見了蹤影,狡猾如狐又心狠手辣的攝政王立馬上線,他是真心佩服他能在兩者之間快速切換。
“三年來攝政王雖不在京都,可這裡的人和事絲毫未能逃過攝政王的法眼,這份實力實在讓朕佩服。”
焦戰連忙解釋道:“皇上,臣絕無他意,隻是想確保皇上的安全。”
“若我懷疑你,你還能躺在朕的禦書房養病?”
焦戰鬆了口氣,道:“多謝皇上信任。”
林西白了他一眼,道:“依你的意思,就是誰讓朕大婚就發落誰,那恐怕要換掉這滿朝文武。”
自從他登基,催婚催育的折子就沒斷過,不說京都這些眼皮子底下的官員,就是遠在雲南的一個知縣,竟也上折子催婚,當林西看到這封奏折時,直接給整無語了。
林西清楚在古代皇帝的婚事意味著什麼,也明白子嗣對於封建王朝的重要性,但這不能成為他順從的理由,尤其是在看清自己的心意後,所以這三年他一直在以沉默應對。
不過他也知道,這件事拖不過去,終究要麵對。
焦戰沒接林西的話,反問道:“皇上,昨日在禦書房,我昏倒之前,我們都做了什麼?”
焦戰的話勾起林西的記憶,腦海中浮現兩人擁吻的畫麵,臉上頓時有些發燒,現實世界他剛剛成年,還從未談過戀愛,更彆說和人接吻,他也不知哪來的衝動,就那麼毫無章法地吻了上去。
“咳。”林西不自在地乾咳了一聲,道:“做了什麼,你不清楚?”
看著林西泛紅的臉,焦戰忍不住揚起嘴角,原來那不是夢,他竟真的主動吻了他。
“皇上,你為何那麼做?”
“我以為你死了,可你又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麵前,我一時激動,才做了……”看著焦戰眼底的期待,矯情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林西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離彆三載,我終於明白,原來你早已在我心裡,本想等你回來,與你互訴衷腸,哪知竟等來你的死訊……就在我絕望之時,你又出現在我麵前,我怎能抑製住心裡的激動,失而複得的心情,你可懂?”
“懂,怎會不懂?我拚著一口氣趕回京都,就是想在死之前再看皇上一眼,若能如願,縱死亦無憾了!”
林西不由紅了眼眶,道:“以後莫要說這種話,我不愛聽。”
焦戰見他如此,頓覺一陣心疼,伸手把他擦了擦,道“莫哭,皇上不愛聽,我以後不說便是。”
“誰哭了?我隻是被沙子迷了眼。”雖是這麼說,林西卻並未阻止焦戰的動作。
“是是是,臣錯了,皇上沒哭,隻是被沙子迷了眼。”
聽著焦戰的話,林西突然有些恍惚,林扈似乎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想起林扈,林西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已經失去一個愛他的人,甚至連最後一麵也沒能得見,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林西彎下腰,輕輕趴在焦戰身上,在他耳邊說道:“焦戰,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聽清林西的話,焦戰忍不住鼻頭一酸,緊緊抱住他的身子,哽咽地說道:“好,好!”
從明白自己的心意到如今已過去五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焦戰激動地流下淚來,暗暗在心中發誓,定要好好守護這份感情,無論付出何種代價!
轉眼半月過去,許是戀愛的力量,焦戰的傷恢複神速,就連花海棠都驚歎不已,原本以為他至少要一個月才能下床,如今隻過了一半,便能健步如飛。
林西正批閱奏折,突然肩膀被按住,隨即不輕不重地捏著,熟悉的味道傳來,即便不看他也知道是誰,索性放下手裡的筆,身子後仰,靠在焦戰身上伸了個懶腰,抱怨道:“日日被埋在這奏折裡,真是無趣得很!”
“若是累了,我便陪皇上去禦花園走走,現下正值春日,正是百花齊放的時節。”
林西抬頭看他,道:“禦花園縱是再美,這麼多年也看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