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半抱著臉色開始發青的雲葒，右手手指有些顫抖，替她撥開頭發，捏了捏小姑娘沒肉的小臉。努力擠出笑：“你想學，就學。”“真的嗎？”雲葒喜出望外，抬起小腦袋，眼睛亮晶晶的。她似乎沒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或者疼痛。分明是在笑，可雲葒臉色越來越紅，隱隱有轉向青紫的跡象。
“雲雲，痛不痛？”歐陽間也覺察到了不對勁，一邊把脈，一邊在雲葒腿上掐了一下。雲葒歪了歪頭，眼神疑惑。歐陽間臉色瞬間沉下，“無塵，快打暈他，我替她施針。”
“乾嘛打暈我我？不要……”雲葒嘟嘟囔囔的反抗聲未落，無塵一記手刀，她軟趴趴地倒下。歐陽間已經取出針包，冷聲道：“蛇毒打破了她體內的毒藥平衡，但並不嚴重。”
歐陽間平日看著吊兒郎當，真真正正做事時，十分認真。無憂子趕走了圍著的小和尚們。禪夢大師也捏著百年山參匆匆忙忙跑過來：“如何了？”老和尚方才聽到信兒，先去庫房裡找出了老山參，想著若是雲葒出事，好歹先用參片吊著口氣兒。畢竟，這孩子身虛體弱，看著就不讓人放心。
禪夢大師把參片塞到雲葒嘴裡，微微鬆了口氣，“如何？”無憂子低聲回答：“比較嚴重，但還有辦法。”“那就好。”老和尚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雲葒像條小尾巴綴在無塵屁股後邊，老和尚一直覺得不妥。
畢竟，無塵已遁入空門。但老和尚終究還是把話憋在了心裡。
昏迷中的小姑娘嘩啦吐出口血，血色暗紅，驚了無塵一大跳。
“雲雲？”
“雲雲？”無塵壓低了嗓音喊。小姑娘在他懷裡亂蹭，低低喊：“爹爹。”
“爹爹……”雲葒喊的有氣無力，話聲小小的。無塵抿了抿唇，沉默無言地替雲葒擦乾淨唇邊血漬，隻安安靜靜垂首抱住她。整個人的氣場卻與之前的無塵和尚截然不同，似是換了一個人。
歐陽間在日光下忙忙活活，兩個時辰，手中銀針從來沒有停下過。中途，雲葒有好幾次身體抽搐，臉色紫紅。幸虧歐陽下針快，一次次紮針，幾乎耗儘了他所有內力。臨近傍晚時，歐陽間甩開銀針，癱軟地倒在地上：“跟閻王爺搶人命，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
無塵始終緊緊盯著雲葒的臉色，白色衣襟上沾染了暗紅血跡，他也渾不在意。替雲葒擦乾汗珠和血汙，感覺到小姑娘呼吸終於平穩順暢，不同方才一樣，身體發冷。無塵提在喉嚨口的心完全放下。
“她怎麼還不醒？”歐陽間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累得兩隻胳膊酸軟疼痛，完全都抬不起來：“折騰了這麼久，她精神疲累，昏睡過去了。這兩日，我會開個藥浴方子。一日泡半個時辰，若是病情沒有複發，應當就沒有大問題了。”
“這丫頭機靈的像隻小狐狸，怎麼會被蛇咬了？”歐陽間癱了一會兒，重新恢複往日的英俊少俠模樣。半蹲在地上，開始收拾行醫道具。
無塵手掌覆到雲葒額頭，試了試體溫，確定沒有大問題，也轉頭看無憂子。
“……是，是我們的錯。”兩個小沙彌蔫頭耷腦走到無塵麵前，倆孩子已經哭得雙眼紅腫。比較大的那個偷偷看無憂子，囁喏這道：“我們想到後山抓隻野雞，偷偷烤了。怕被無憂子師叔發現，特意尋了個偏僻的地方。烤雞時候，就……就沒發現那條蛇。”
“是雲葒妹妹推開我們，替我們擋了毒蛇，還說燉蛇羹給我們吃。”明末一邊抹眼淚，一邊結結巴巴地哽咽哭：“雲葒妹妹說，她從小就不怕毒，她跟我們不一樣，被毒蛇咬了也不會有事的。”
無塵沉默抱起雲葒。瞧著小娃娃閉著眼睛昏睡的瘦巴小臉，又想起她古靈精怪到處搗亂的熊孩子模樣。
……從小不怕毒？分明是被紅英強行用毒毒出來的！小丫頭像個小尾巴，整日跟在無塵後頭時，他還覺得小丫頭聒噪得像隻小麻雀。剛才，瞧見她身中劇毒毫無聲息。無塵就感覺到一陣後怕，寒意從腳底湧上。站起來時，後背涼颼颼的。不知何時，自己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還恍若未覺。
無憂子臉色黑沉如鍋底，直接把兩個熊孩子師弟拎起來，在兩人屁股上糊了三巴掌。“今日，若不是歐陽少俠妙手回春。雲葒小施主就要被你們害死了！”“犯殺戒，犯嗔戒，回去以後閉門思過三日，抄寫經書！什麼時候知曉該做的不該做的，什麼時候再出來！”
兩個小沙彌眼淚汪汪，也不敢捂自己發疼的屁股。雙手合十：“是，師叔。”眼瞧著無塵抱著雲葒離開，他小小聲開口。“我可以去看望雲雲……雲葒小施主嗎？”
“等她醒了再說。”
＊
雲葒這一昏睡，就昏了十天之久。她睡的不分白天黑夜，睜開眼時，看見乾乾淨淨的禪室，嗅著空氣中飄蕩的檀香味道。她還有些迷惑。咦，她上個世界任務完成了嗎？還是失敗死掉了？
“呀，雲葒小施主，你終於醒了！”端碗進屋的明末小沙彌看見雲葒起身，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歡天喜地奔出去嚷：“無塵師叔，無憂子師叔，她醒了！”
正在晾曬藥草的無塵立刻丟了手中東西，風一般刮進禪室。淡漠疏離的俊美麵龐上，此刻帶著顯而易見的驚喜和緊張：“雲葒，怎麼樣？還有什麼地方疼嗎？”
雲葒眨巴著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是她那個一天到晚板著臉教訓她的古板和尚爹嗎？突然改了畫風，雲小姑娘有點適應不能。
“呀，歐陽少俠，你快過來看看！雲小施主該不會是傻了吧？”明末炸炸呼呼的聲音響在耳邊，雲葒翻了個白眼：“你才傻！”
歐陽間因為雲葒，連藏劍門的婚禮也沒去成。還被自家師父來信大罵了一頓，他也不在意。仔仔細細幫雲葒診過脈後，歐陽間輕鬆地笑了笑：“已經恢複了。”
小姑娘腦袋還有些懵，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卻被無塵猛的一把抱進懷裡。青年懷抱溫暖依舊，雲葒愣了下，聽到了他極快的心跳聲。小姑娘被無塵的手勒得有些緊。她努力掙紮了兩下，在無塵懷裡亂蹭。小手輕輕拍著後背，悶聲悶氣地嚷：“我沒事呀！”
“我以前經常這樣的。你不用擔心，我睡十天半個月就好了。”雲葒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眸中不見半點陰霾，如同以往一般笑容燦爛，她伸出小手指頭，戳了戳雲葒俊俏的臉蛋兒：“無塵和尚，是不是很擔心我？”
無塵抬手，敲了敲雲葒小腦袋，壓低嗓音：“以後要注意保護自己。”“嗯嗯嗯。”小姑娘狂點頭：“雲雲可乖啦，雲雲一定會聽話的。”
雲小姑娘拽住無塵袖子，輕輕晃了晃：“那雲雲這麼乖，可不可以給大雞腿吃？”無塵沉默。歐陽間笑嘻嘻湊上來，俊臉放大在雲葒眼前，他道：“想吃雞腿，跟歐陽叔叔說呀！！你爹他沒這個本事弄雞腿！出家人不能犯殺戒。”
“哦！”雲葒乖乖嗯了一聲。有些失望：“那爹爹還是不要犯殺戒，萬一被禪夢爺爺抓到，打屁股就不好了。”歐陽間不動聲色，從無塵懷裡搶走小姑娘，抱著她顛兒顛兒往後山跑：“你剛醒，還不能吃太油膩的，我給你熬碗雞湯喝吧。”
“好呀好呀！”雲葒昏迷了近半個月，剛醒過來，並不感覺身體虛弱。反而，有前所未有的輕鬆暢快。之前，那種心口悶悶的感覺也沒有了。
無塵一人坐在禪房中。沒有半點兒鑽研佛經的心思，反而陷入了長久的呆愣。愣神得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後。
“無塵無塵，喝湯啦！”小姑娘捧著超大的鍋，顛顛從外頭跑進來。艱難踮腳，把鍋放到無塵麵前：“好香好香呢！”
後頭，跟著歐陽間憤憤不平的吵嚷：“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一天到晚就惦記著無塵。我費心費力采蘑菇洗青菜，好不容易熬出來的湯，你居然要借花獻佛送給無塵。”
“我好傷心好傷心啊！我怎麼這麼命苦……”歐陽間擺出淚流滿麵的表情，小姑娘瞥了他一眼：“那你先傷心一會兒，等無塵喝完了，我們就去熬雞湯。”
歐陽間氣呼呼地一屁股坐下，看著雲葒小心翼翼給無塵舀湯。白眼兒幾乎要翻上天了：“有閨女了不起啊！大不了我也去生……”呃，好像沒人能給他生。那，他就把無塵的團子搶過來，養成自己的！想想就美滋滋。
“無塵，給。”小姑娘吹了吹滾燙的熱湯，遞給無塵。
作者有話要說： 肥章，兩更合感謝在2020-01-18 17:42:56~2020-01-19 18:32: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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