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循天搖頭道:“那倒沒有,他隻知道我跟賭場那邊有些瓜葛,詳情並不了然。我對他說,我隻是幫風鈴兒看場子拿辛苦費,他信了,還勸我開賭場總歸不是好事,千萬不要乾出傷天害理的事來。”
花晴風聽了放下心來,籲了口氣道:“那就好!看來他隻是風聞你與賭場有些關聯。不妨事的,你以後做事小心些,不要時常出頭露麵,凡事讓那風鈴兒出頭就是,且莫涉入太深。”
蘇循天點頭道:“我明白,就是知會你一聲,也好叫你心中有數。”
花晴風歎口氣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話是俗了點兒,道理卻是一點不假。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循天呐,這事你還是得上心才成。”
蘇循天默默地點了點頭,道:“我省得,你放心好了。”
望著蘇循天離開的背影,花晴風長長地歎了口氣。
花晴風以前是個傀儡縣令,凡事都有孟縣丞和王主簿出麵,雖然窩囊些,如果他想得開呢,倒也過得清閒。
孟縣丞垮台後,花晴風趁機攫取了孟縣丞的權力,總算是嘗到了大權在手的美妙滋味。可是,有多大權力,就是承擔多大的義務,他既然管事了,就需要有自己的一批心腹,而要讓人死心踏地的跟他走,就得給人足夠的好處,否則人家憑什麼給你效力?
要知道,朝廷是隻給官員發薪俸的,花晴風作為七品知縣,每個月的俸祿是七石半。這點錢,勉強夠花知縣夫婦養活三四個丫環下人,可是身為一方縣令,手下的聽差多著呢,哪個不需要花錢?這些人的月俸,可全都靠知縣大人發放。否則誰心甘情願給你乾活。
細數下來,師爺你得養活吧?轎夫你得養活吧?廚子你得養活吧?丫環婆子你得養活吧?再說縣衙裡頭還有一大堆的長隨,要想讓這些人聽話,都得養活。
這些長隨按等級被百姓分彆稱為大爺、二爺。大爺包括門政大爺。也就是看門的,傳報的。有稿簽大爺,也就是簽押房裡負責磨墨草擬的。接著還有一群二爺,包括“發審”、“值堂‘、‘用印‘等等。這些還隻是知縣簽押房裡的辦公人員,如果你想在其他重要部門安插些心腹、耳目,那也得按月發放薪俸。
雖然說,這些人身在官府,總能上下其手,得些好處,可那是人家憑本事自己掙來的。你縣太爺那兒必須得有一份月俸。你要是發不出來,自有彆的官員願意給他支付這筆錢,那麼你說這些胥吏公差是聽你的還是聽他的?
花晴風接管了孟縣丞的權力,才知道這百裡至尊、一縣正印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想讓人家俯首聽命。勢必得許人一些實惠。可他哪有來錢的門路,葫縣本來就是窮縣,他自上任以來又受到孟縣丞和王主簿的挾製,底下有些孝敬也到不了他的手裡,所以他才想出了這麼一個來錢的門道。
開賭坊無疑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可是賭博卻是官方一直禁止的,雖說這條禁令有名無實。天下各地都有人設賭坊,但那也都是買通衙門,瞞上不瞞下的。而且一旦朝廷心血來潮,頒布一道法令說嚴禁賭博,他們就得關門大吉暫避風頭。
如今花晴風身為知縣,卻要設賭牟利。自然要格外小心。這件事交給彆人他全不放心,隻有交給自己的小舅子去辦才覺得妥當,而蘇循天是本縣捕頭,憑著這個身份也能震懾地方上的那些宵小,免得有人踢場子搗亂。
蘇循天聽了花晴風的主意後。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他知道姐夫也不容易,這幾年憋屈縣令做得很窩囊,連帶他這個小舅子也挺不直腰杆兒。他就一個親姐姐,既然嫁了花晴風,那就是一家人。況且他這姐夫雖說無能,可對他還挺照拂的,這時他不幫著分憂還能找誰?
隻是這種事畢竟見不得光,所以今日葉小天一提點,蘇循天就有些著慌。不過和花晴風說起這事的來龍去脈時,卻也理順了他的思緒:聽話音兒,顯然葉小天隻是風聞了他涉足賭場收好處費的事兒,並不知道他姐夫就是幕後大老板。
他和葉小天一向關係不錯,相信葉小天也不會刻意來找他的麻煩,隻要以後小心一些,不太招搖也就是了。可他哪裡知道,越不想出事時就越出事兒,很快就要有樁禍事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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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葉小天把喝得味道已淡的茶杯往旁邊一推,馬上就有一個書吏走過來,很自然地拿起茶杯,為典史大人洗漱去了。
葉小天抻個懶腰兒,見眾書辦還在那兒捏著毛筆裝模作樣,不禁笑道:“好啦,放衙,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笑逐顏開,紛紛起身向典史大人道彆,可是他們一邊說著話,一邊在那兒磨蹭著拾掇東西,就是沒有一個肯先走出去。
葉小天也是當過雜役下差的人,自然明白他們的心理,微微一笑,起身走出房門,他前腳剛邁出去,就聽身後桌椅板凳轟然一響,想來是眾書辦正向門口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