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龍濤總經理灰頭土臉, 陰沉著臉色匆匆走了。

管家出門送客,快步趕回來:“霍總――”

“今天的事。”霍闌說,“不準同梁先生提。”

管家一愣, 張了張嘴,把話儘數咽回去:“……是。”

龍濤簽了意向書,合同還需要發回星冠法務部統一核準,霍闌逐頁審過,一並交回給了秘書部。

“最多五天到一周,走正式法務流程,他們鑽不了空子。”

秘書部部長這些天都和保鏢隊長聊天,多少清楚霍總在意的關鍵, 特意保證:“一定把梁先生安安穩穩過渡到星冠。”

霍闌點頭:“去吧。”

秘書部部長很利落, 收拾合同出門, 去和法務部對接了。

管家合上門, 看了一陣霍闌麵色, 遲疑:“霍總。”

霍闌闔眸, 用力按了下眉心。

“霍總。”管家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 低聲勸,“他們是惱羞成怒……說梁先生的那些話, 您不用往心裡去。”

在龍濤看來,梁宵隻是個下套失敗弄壞了的omega, 這些年的打壓, 多半也隻是因為忌憚霍闌。

這些人原本就蠅營狗苟慣了, 氣急時更口無遮攔。

但霍闌無疑聽不得這個。

……不光這個, 他們霍總連聽到“和梁先生上床”, 都覺得這種話是輕薄了梁先生。

管家不自覺犯愁,拉回心神, 低聲開解他:“您把龍濤收購了,他們就詆毀不了梁先生了。”

霍闌聽進去了,點點頭:“是。”

“您是不是覺得……”管家看著他臉色,繼續猜,“梁先生在龍濤的時候,隻怕也聽多了這種話,受多了這種委屈?”

霍闌被他說中心事,用力闔了下眸,左手骨節攥得青白:“……是。”

管家飛快給保鏢隊長發消息,叫他去買一斤薄皮核桃,轉回來陪霍闌耐心理順:“梁先生受了委屈,心裡一定難受了。”

霍闌手攥得更緊,沉默抬眸。

“人心裡難受的時候。”

管家清了下嗓子,小心翼翼:“不都是……剝核桃的。”

霍闌:“……”

管家飛快改口:“您剝。”

霍闌隻是易感期,不是傷了腦子,神色冷下來,打開電腦:“不必說了。”

“人難受的時候……要哄。”

管家隻當沒聽見,橫橫心繼續往下說:“您哄哄梁先生,梁先生就不委屈了。”

管家說完話,屏息等了一陣,看著霍闌電腦上的光標挪了幾次,就停在一行字尾沒再動。

管家暗喜,趁熱打鐵:“梁先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您要和梁先生一起上床睡嗎?”

霍闌放開鼠標,抬眸看他。

管家:“上床之前,先送點什麼東西給梁先生。”

“什麼東西?”霍闌問。

“都行……彆寫信。”管家一閃念,忽然警覺,“也務必不要讓梁先生就您的信再寫一篇讀後感。”

霍闌的計劃一就這麼被粗暴否決,怔了片刻,垂下視線,沒出聲。

他眉宇鋒利清冷,這樣沉默著斂眸,反而叫人看著平白心軟。

管家硬撐半晌,歎了口氣讓步:“可以寫信……”

聽段明說,收到致歉信的時候,梁先生也是很感動的,時不時就要拿出來看一遍。

還放在了隱藏文件夾,加了兩層密碼,無論如何都不肯給他們分享。

管家已經不指望他們霍總能在床上送梁先生個牙印,仔細想了想,覺得偶爾寫封信其實也說不定會是情趣:“梁先生語文不好,您彆逼他寫讀後感了。”

霍闌點了點頭。

“現在合同還沒定下來。”管家問,“您是準備等徹底敲定了,再告訴梁先生嗎?”

霍闌平時無疑不會承認,但易感期畢竟坦誠,沉默片刻:“他月末生日。”

雖然聽梁宵說,他小時候是被孤兒院院長撿來的,就按了辦戶口那天的時間算,可畢竟是個生日。

霍闌不顧行規,把龍濤壓製到這個地步,逼得龍濤不得不提前出讓合同,也多少有這個念頭。

管家頭一次親眼目睹他們霍總躍遷,愕然愣了半天,喜不自勝:“好好好。”

“梁先生是閏年生人嗎?”管家翻著日曆,飛快記下來,“那件事到現在正好隔了四年,抹掉過去,一切重新開始,這份禮物再好不過了……”

霍闌心中原本也沒多少把握,見他認可,神色鬆緩不少:“這之前――”

“不告訴梁先生。”管家懂,“保密,驚喜。”

霍闌第一次做這種事,實在不想被拿出來翻來覆去說,收回目光,將心神重新放回工作上。

管家高興半天,徹底放心,沒再給他添亂,收拾好房間悄悄走了。

-

片場邊。

梁宵說完一句,就沒再解釋。

池澈迎上他眸底明淨舒朗,沉吟一陣,隱約懂了:“好。”

池澈來找梁宵隻為還人情,見他已經有了決斷,也不再多說:“以後有事,江老師工作室隨時能幫忙。”

梁宵笑了笑:“多謝。”

“該我道謝。”池澈朝他伸手,“如果不是你,我或許――”

梁宵:“你也會挺過來的。”

池澈怔了怔。

棚邊已經有副導演來催,梁宵來不及再多說,飛快握住他的手晃了幾下,人已經被場務拉著去了化妝間。

池澈愣在原地,站了一陣,看向收拾東西的段明。

段明猜到他要問什麼,笑了笑,客客氣氣:“沒什麼不能說的,您問吧。”

“梁先生……”池澈隻是隱約聽過當時的事,斟酌語氣,“當時――”

“也不容易。”段明放下東西,呼了口氣回頭想想,“現在回頭想想,那麼多天,我們幾乎沒見他哭過。”

池澈肩背默默繃了繃,耳後跟著泛上點燙。

段明沒察覺他異樣,難得回想一次前事,抹了把臉:“他看起來不難過,還跟我們開玩笑……我們也是心大,居然就當他沒事了。”

池澈皺眉:“後來出事了嗎?”

“也不算。”段明搖搖頭,“半夜人不見了,我們嚇瘋了,找了半宿才找到。”

池澈聽得緊張:“在哪?”

“……花壇裡。”

段明按按額頭,苦笑:“不知道從哪兒買的啤酒,喝了小半罐不到,以為自己在天台,打電話哭著說天台好冷風好大。”

池澈:“……”

段明其實不大好意思說這段黑曆史,但梁宵提前交代過,叫他說出來給對方寬心,也隻能配合:“我們就把人接下來了。”

池澈將心比心,原本已經準備好了聽段格外慘烈的往事,愣了半天,勉強點頭:“是,是很不容易。”

“不容易。”段明歎了口氣,“抱著路燈不撒手,一定要我們給他係安全繩。”

“……”池澈徹底沒話說了,繃了半天,沒忍住笑了一聲。

段明看他笑出來,放下心,也朝池澈笑了笑:“您快回去吧,江老師快和場務打起來了。”

這次回來,江平潮顯得比經紀人還要緊張得多,池澈和他們說話的時候,就一直守在梁宵棚邊上。

段明好幾次往那邊看,覺得對方可能連姿勢都沒動過。

今天這場戲等了三天,終於把人湊齊,宋導已經不肯再耽擱半分鐘,副導演帶著三個場務勸江老師去化妝,到現在依然沒成功,眼看就要痛下殺手把人扛走了。

池澈回神,往場邊看了一眼,飛快同他道了謝,匆匆趕過去。

段明功成身退,收拾東西去了化妝間。

“段哥,說了嗎?”

梁宵正讓化妝師調整眉形,從鏡子裡看見段明進來:“效果怎麼樣?”

“笑出來了,估計沒事了。”段明就沒見過他管得這麼寬的,“幫人幫到姥姥家。”

梁宵笑了笑。

段明看他半晌,歎口氣,按按他肩膀。

有件事段明沒對池澈點明,那次醉酒,是梁宵那半年裡唯一痛痛快快哭過的一場。

段明沒法細想他當時心境,壓壓念頭轉開話題:“江老師一直盯著,估計也是怕再出什麼事。”

梁宵嗑到真的:“真甜。”

“……”段明氣結,怒其不爭半天,隱晦提醒,“最後一場了。”

拍了這麼久,霍總隻看過一場,還是不正式播出的刪減片段。

雖然霍總確實日理萬機,但不論怎麼說,這部戲畢竟對梁宵意義匪淺,又是大結局的終場收幕。

段明也想嗑真的:“你不能跟霍總說一聲?”

梁宵騰的一聲燙熟了:“不不不了。”

段明難得見他磕巴,莫名看他一眼:“為什麼?”

“影響狀態……”

梁宵含混解釋一句,默誦《清心咒》:“宋導要求我縹緲又不縹緲,真實又不真實。”

段明:“……”

段明:“能給你加個半透明特效嗎?”

不是玄幻劇,顯然不能。梁宵輕歎口氣,把坐在辦公桌上的畫麵暫時壓下去,繼續專心找著宋導要求的狀態。

最後一幕是終章也是開端,塵埃落定,炮火暫時消弭,風雨欲來,戰爭和死亡的陰影卻依然盤旋不去。

雲斂的出現,會是這一幕裡唯一的純粹亮色。

梁宵到片場的時候,宋祁正給其餘幾個人說戲,特意點他的名:“怎麼樣,找不找得準?”

“儘力。”梁宵點了下頭,“我試試。”

宋祁也知道要求變態過了頭,揮揮手轟走其他人,單獨給他講:“過來。”

梁宵放下劇本,過去找了個馬紮坐下。

“你原本並沒打算活。”

宋祁:“現在活下來了,也沒有一定要做的事,沒有一定要去的地方。”

“天大地大。”宋祁問,“能找到這種茫然感嗎?”

梁宵點點頭:“能。”

“但你不會困於這種茫然。”

宋祁話鋒一轉:“你從來都無處停留,已經習慣了這樣活著,即使再遭遇什麼,也不會額外覺得難過。”

宋祁:“也不允許自己覺得難過。”

梁宵垂眸,想了想:“能。”

到這一層,其實就已經是宋祁原本的全部要求。偏偏編劇執意,宋祁和他爭了三天,隻能各退一步:“但這一次,你忽然想好好活著。”

梁宵:“為什麼?”

宋祁沒好氣:“天知道。”

梁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