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2 / 2)

保鏢隊長:“?”

管家拍拍他,給他發了個口罩,跟著前麵的人一起下了車。

霍倉鑫難得回一趟霍宅,格外感慨,已經同霍闌聊了一路。

按輩分算,他應當是霍闌的伯父,隻是隔了幾層,真論起來親緣其實已經偏遠,要往上算兩代人才能碰的上。

“大概也是緣分。”霍倉鑫引他進門,笑了笑,“當年偏偏就是我領你從霍宅出來的。”

霍倉鑫輕歎了口氣,目光慈祥:“你當初那麼小,一步都不肯回頭。你父親以為你薄情,其實他不知道,你當時把我的手都攥白了。”

霍闌垂眸:“有勞您了。”

“應該的,原本也是一家人。”霍倉鑫笑笑,“咱們……”

“敘舊的話可以延後。”

霍闌掃了一眼屋內情形,淡聲打斷,讓管家帶人留在門外:“諸位有話,不妨直說。”

霍倉鑫臉色不著痕跡變了下,重新換上笑容:“好好,來坐。”

分家擺出了家宴的姿態,偏偏來的都是霍闌叔伯甚至更高輩分的長輩。霍闌並沒同他謙讓,徑直走到主位,在椅子上坐下。

邊上頭發花白的老人忍不住皺了眉,開口訓他:“在場的都是你的長輩,當初也都照顧過你。你――”

霍闌抬眸,目光平靜深寒。

老人被他氣勢一攝,教訓的話生生卡住,心驚膽戰閉上嘴。

有不少分家多年沒和主家打過交道,雖然知道霍氏一度險些傾覆,對主家的概念卻幾乎還是當年不管事的總裁和多病的總裁夫人,對這個新家主的印象也還是當年孤僻單薄的陰鬱少年。

這次擺出家宴的架勢,就是有心拿輩分先占住上風,一步一步壓得霍闌重新恢複對分家的資金支持。

霍闌進門時還不顯,眼下在主位落座,周身冷冽鋒芒不再收斂,懾得幾個準備好了發難的人都心驚膽戰,一時沒敢再開口。

“誤會,誤會。”霍倉鑫忙笑著打圓場,“就算輩分在,家主坐首位有什麼不對?再翻舊賬就沒意思了……”

霍闌淡聲:“可以翻。”

霍倉鑫臉上笑容頓了下,沒說得出話。

“既然要翻,該翻的有很多。”

霍闌:“霍氏危急時,主家同各位求援,簽訂過一份協議。”

霍倉鑫沒想到他上來就提了這個,臉色變了幾變,徹底閉上嘴,沉默下來坐回去。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霍闌聲線平淡清冷,逐字逐句複述:“諸位手中有現金存餘、渠道、貸款抵押、資金周轉,能協調供應主家,日後十倍奉還。”

他的語氣無波無瀾,說出的話卻叫不少人都微微打了個哆嗦,不無心虛地低下頭。

霍闌掃視一圈,並沒往下說。

當年霍氏每走一步都可能萬劫不複,他接了父親的印章,一個人在辦公室等了十天。

十天後,等來了三份催促主家賠付欠款的催繳書,十七份股權分割申請。

每一份他都親手簽了字。

霍闌無意追究舊賬,語氣平靜:“原則上,股權分割在當時就已經完成了。”

角落一個分家人臉色變了,急聲:“家主,我們――”

“這些年霍氏負芒披葦,無暇照管各個分家,確實讓諸位受了不少委屈。”

霍闌:“眼下能倒出手了,分家內部這些年發展停滯,有長期負盈利、經營不善、做空中飽吞資金流的,守望相助,主家願意出手協助處理。”

這話已經說得不能更明白,幾個分家的臉色都徹底灰敗下來,心如死灰看著反客為主來做清算的霍闌,好不容易聚攏起的氣勢已經先散了大半。

霍倉鑫來回掃了幾眼,咬牙斷腕,率先起身:“這是好事,我們願意配合。”

他身邊一個分家人愕然抬頭:“你之前――”

“這些蛀蟲早就該處理。”霍倉鑫沉聲,“我之前也說了,分家這幾代沒有出色的子弟,讓主家代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霍倉鑫轉回身,看著霍闌:“這些分家的情況各有不同,您可能不都很了解……今天叫他們來,也是讓他們各自給您說明一下。”

霍闌抬眸,聲色淡漠不動。

霍倉鑫咬咬牙,橫了橫心:“我們……第一個來。”

……

廳門嚴嚴實實關了三個小時。

傍晚時下起了小雨,眼下天色徹底黑透,雨也依然沒停,反而有了越下越大的架勢。

門再打開,已經開始有人踉蹌著麵色慘敗地出來,打傘都顧不上,一聲不吭冒著雨往外走了。

“不是他們來跟霍總求情的嗎?”

保鏢隊長戴著口罩,謹慎壓低聲音:“怎麼一個個恍惚成這樣……”

“他們是來跟霍總求情的,霍總也是來找他們算總賬的。”

管家已經不指望他能想清楚,歎了口氣:“不然帶你的人來乾什麼,給他們沿途裝點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嗎?”

早已經對這些人沒有半點期望,分家把邀約送過來,霍闌就安排人做了準備。

本家浩浩蕩蕩的保鏢隊伍守在外麵,霍闌從商場幾次生死一線磨礪出的一身冷冽寒意,也不是這群養尊處優坐享其成久了的分家能應對的。

“無非是走個過場,徹底把事情說清楚。”

管家掃了一眼失魂落魄往外走的老人,叫人讓開些路,不屑低聲:“霍氏一直掏錢養著這群蛀蟲,現在不給錢了,他們當然不願意,可也沒有底牌來跟咱們霍總談。”

保鏢隊長這次聽懂了,忍不住磨牙:“活該。”

“他們是活該。”管家示意他打起精神,“咱們也該小心了。”

到了這一步,霍闌已經沒給分家留下半點退路,算是徹底撕破了那一層偽飾遮掩。

如果真有什麼底牌,到了這個時候,大概也要用出來了。

兩人誰都不敢大意,瞪圓了眼睛在外麵守著,一直守到了最後一個分家人也黯然出門,屋裡隻剩下了霍倉鑫和霍闌。

霍倉鑫臉色也一點都不好看,揉著額頭,身心俱疲苦笑:“你還真是……比當年長進太多了。”

霍闌收好一摞合同協議,交給進門的管家,眸色平靜:“人總要長進。”

“當年你來家裡的時候,才五歲,隻知道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叫都不肯出門,三天都沒下來吃一口飯。”

霍倉鑫歎了口氣,低聲感慨:“一晃就到了現在……”

霍闌並不願聽這些,眸底顯出些冷色,沒出聲。

管家聽不下去:“一個五歲的孩子,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三天不出門,您就放心到沒讓一個人去勸勸,沒讓人把飯給他送過去?”

霍倉鑫神色一滯,張了下嘴,訕訕:“我們以為――”

“不必說了。”

霍闌淡聲打斷:“還有其他事嗎?”

“有。”霍倉鑫搶著應了,“前兩天有個熱搜……你那個小明星的事,你還記得嗎?”

霍闌蹙了下眉,眸色冷冽,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多半不信,這件事我們查出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霍倉鑫歎了口氣:“我也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後來想想,就算你因為這個跟我們疏遠,也要為了你好……”

霍闌寒聲:“紙條是你們拿出來的?”

“你知道了?”霍倉鑫愣了下,點點頭,“對……你跟我來。”

他沒留意霍闌眸底森寒,隻當他是仍因為剛才分家鬨的事不悅,引著霍闌走了幾步,拐出門進了條長廊。

長廊是半開闊的,挾著雨意的夜風清新拂麵,格外沁人心脾。

霍倉鑫深吸口氣,精神好了不少,重新振作:“我們前段時間才查出來,你看中那個小明星,竟然就是在江南險些害你丟了命的那個騙子。”

霍闌沉聲:“怎麼查出來的?”

“當年我們其實就摸清他的身份了。”

霍倉鑫嗤笑一聲:“一個騙子窩裡養出來的野小子,還敢冒充你的身份,讓我們的人幫忙買東西。”

“他學你的筆跡學得像,我們的人還上了幾次當。後來正好撞見他寫紙條,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霍倉鑫始終擔心霍闌因為當年的事報複,打定了主意先告狀,提前向他表功:“這種人怎麼能留在你身邊?我們叫人狠狠教訓了他一頓,本來想著小小年紀放他一馬,他竟然還死犟著不肯走……”

霍闌胸口像是被重錘死命砸了下,喉間幾乎泛起血腥氣。

保鏢隊長被管家囑咐了寸步不離地跟著,嚇了一跳,匆忙扶住他:“霍總。”

霍闌垂眸靜靜站了一陣,胸口起伏幾次,重新站穩:“之後呢?”

“我們想了個辦法,把他的行蹤透露給了他那個騙子窩,果然把他嚇跑了。”

霍倉鑫歎了口氣:“可惜我們還是疏忽了……他大概是不甘心,逃跑前偷著用了誘導劑。”

“你大概不記得了吧?那時候你年紀還小,又是剛分化成功沒多久,受不住omega的信息素衝擊,昏過去了。”

霍倉鑫:“要不是我們第二天早上碰巧去看,說不定你就真沒命了。”

霍闌幾乎沒能繼續理解他的意思,闔眸靜了半晌,低聲:“他用了誘導劑?”

“不是挺多人都想知道他信息素爆發後遺症是怎麼回事嗎?其實就是這麼回事,我們顧忌你的臉麵,沒往外說。”霍倉鑫點點頭:“估計是看你昏過去就跑了……自作自受,還險些害你也喪了命。”

“我知道這事不容易接受。”霍倉鑫歎息,“你是挺喜歡他的吧?誰也不知道現在看著這麼乾乾淨淨的一個人,過去原來是這麼回事。”

“聽說你看上的是他,我們就一直替你擔心。你不知情,又怎麼知道他是為什麼回來的?”

霍倉鑫有意向他示好,耐心湊近了些:“你們兩個信息素天然匹配,他又知道你小時候的愛好心思,讓你喜歡上他簡直輕而易舉……你以前沒喜歡過什麼人,讓他蠱惑了,不是你的錯。”

眼前視野扭曲著泛黑,霍闌湧起一陣惡心,向後退開半步。

保鏢隊長也聽得心驚肉跳,無論如何不信梁先生會是這種人,倉促扶住他:“霍總,不會的……”

霍闌推開他,闔眼站穩,找到自己的聲音:“他――”

長廊外雨勢越來越大。

雨夜清冷,風卷起水霧,沁心沁脾的寒意向身體裡絲絲縷縷地鑽。

管家一共慢了這麼一步,心臟幾乎被嚇得活活跳出來,快步趕上去:“霍總!”

管家千防萬防,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出岔子,慪得幾乎活生生吐血:“您先彆急,梁先生好好的,梁先生在劇組拍戲,您想見他咱們現在就去――”

霍闌想去碰一碰雨幕,被冰冷雨水一砸,猝然驚醒,驀地收回手:“不去。”

管家叫人把霍倉鑫扯走,小心翼翼扶著他坐下:“好好,不去,您彆急。”

霍闌周身冷得徹骨,胸口腦海都劇痛著幾乎裂開,耳畔轟響寂靜。

霍闌胸口起伏,視線落下來:“不是雨。”

“不……不是。”管家閉上眼睛,“梁先生想做,您記得的,是不是?梁先生想……”

霍闌站起身。

管家不敢說話了,示意保鏢隊長叫人把車開過來。

雨越來越大,幾步路就把身上澆得濕透。管家不敢鬆手,扶著霍闌往車上走。

霍闌順著他的力道走了幾步,停住腳步,抬手接了些落下來的雨。

霍闌沒再動彈,看著剛積起一點的水窪順著指縫一點點漏乾淨,空蕩蕩握了下濕透的掌心。

霍闌垂著眸,輕聲問:“怎麼會沒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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