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 / 2)

第五十五章

程彥向孫老頭孫風交代一番, 在二人愕然的目光下笑了笑,道:“番薯已毀,我隻能尋其他的法子充當軍糧了, 還望兩位配合一二。”

此計雖然缺德了點, 但隻要能湊到軍糧, 那就是好計謀。

孫風忍俊不禁, 道:“翁主行事不拘小節,小人歎服。”

程彥擺擺手,道:“這都是沒法子的事。”

若國庫充盈,不缺糧草與銀子, 她至於天天盤算著如何給人挖坑嗎?

說到底,還是世家權大, 皇權式微的緣故。

程彥與孫風說定,便起身告辭,在衛士們的帶領下,去找大司農林修然。

還未走到看押林修然的山腳下,程彥便聽到林修然的叱責聲。

程彥笑了笑。

看來這位大司農還沒弄清眼下是什麼狀況呢。

程彥快步走過去,看到林修然的身影時, 她調整情緒, 麵色一變, 做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來,壓著怒火喚了一聲:“大司農死到臨頭竟然還有心情衝我的人發脾氣?”

“看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林修然是九卿之一的大司農,掌管天下賦稅,如今雖世家林立, 這個位置形同虛設,可世人對他明麵上的尊重還是有的。

再加上林修然又是林家的當家人,何曾受過刀架在脖子上被衛士們威脅著帶過來的委屈?

饒是林修然出身世家,修養極高,此時也動了怒。

他見了程彥,又聽程彥如此說話,不由得冷聲問道:“不知下官何事得罪了翁主,竟讓翁主如此行事,動用衛士抓下官過來?”

——今日是他嫡孫女的回門之日,他正在府上應酬賓客,如狼似虎的衛士們便闖了進來,二話不說便將他擒下。

世家們雖然都有養私兵的習慣,可那些私兵在天家衛士麵前根本不中看,更何況,來的是京兆尹下屬的衛士,他若抵抗,便是謀逆,隻能憋憋屈屈一頭霧水被帶了過來。

他不知道原因,家裡人更不知道,隻怕此時早已擠成一團,好好的一宗喜事,便被這樣毀去了。

在來荒山的路上,他想了一路,世家們都與程彥有些齷齪,林家並非獨一個,又不是刺頭,權勢也不高,程彥縱然想抓典型整治世家,也輪不到林家。

他為官做事又頗為謹慎,約束林家子弟極為嚴格,故而林家人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程彥縱然有心想找事,也抓不到任何把柄來,他行的正,自然覺得程彥是在無事生非、沒事找事。

想到這,林修然看向程彥的目光越發冰冷。

然而程彥的目光比他還要冷,像是能將人刺出血的冰淩子一般,說的話,也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一樣:“林修然,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毀去我為北征大軍準備的軍糧!”

林修然不解道:“什麼軍糧?”

他的聲音剛落,便看程彥身後的番薯。

千倉百孔的番薯極多,堆在程彥身後,如同小山一般。

林修然怔了怔,很快便明白了程彥抓他過來的用意——這些番薯是用來給北伐大軍做軍糧的,如今突然被人毀去,程彥懷疑是林家的人做的。

“翁主冤枉!”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後,林修然顧不得生氣了,此事若真敲定是林家人所為,長公主必會誅林家九族。

出征北狄何其重要,長公主容不得中間出現任何疏漏,更何況是這種毀去軍糧的事情。

林修然連忙道:“這不是我做的,更不是林家的人所為。”

林家的人最近在忙活家中女兒嫁人的事情,哪有時間和心思去毀去程彥的番薯?

怕程彥不相信,林修然指著周圍的衛士們,向程彥分辯道:“他們可以作證。”

“下官的孫女出嫁,林家流水般的宴席擺了好幾日,上至三公九卿,下至議郎衛士,皆可去林家吃酒宴,林家人應付尚且不夠,怎抽得出時間來破壞翁主的番薯?”

程彥挑眉,道:“我的衛士也去了?”

“不錯。”林修然頷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點頭之後,他總覺得,程彥上挑的眉眼裡似乎閃過一抹玩味之色。

“很好,大司農是爽快人。”程彥道:“無需我用刑,大司農便招了來。”

程彥麵上一寒,聲音微涼:“來人,讓大司農簽字畫押。”

衛士們拿來宣紙與毛筆,塞到林修然手裡。

林修然握著毛筆,一頭霧水,問道:“下官這是招了什麼?”

為首的衛士一臉凝重,好心提醒道:“大司農,兄弟們去您那吃了酒宴,回來之後便不省人事,這才監管不利,讓匪徒們毀去了翁主給大軍準備的軍糧。”

林修然道:“這不可能。”

眼見衛士們將責任全部推到林家的酒宴上,林修然反駁道:“本官的酒菜裡並無不妥之物,旁人吃了,隻讚好酒好菜,怎麼你們吃了,便不省人事了?”

“這必是你們為了逃脫責罰尋的借口!”

弄清了原因,林修然越發鎮定起來,對程彥道:“翁主若是不信,可帶人去林家檢查酒菜,下官可以用身家性命保證,絕對不曾在衛士們的酒菜裡添加任何東西。”

隻是衛士們吃的酒菜,與三公九卿們吃的不大相同罷了。

“是麼?”程彥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程叔平微微皺眉。

長公主在大夏的威望更勝於天子李泓,她在出征之前,便吩咐過眾多朝臣,她走之後,程彥的話,便是她的話,讓朝臣們對程彥無不聽從。

正是因為長公主交代過,當衛士拿著程彥的腰牌讓他去抓林修然時,他幾乎沒有猶豫便將林修然抓了過來。

可抓過來之後,程彥說的原因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林家是世家,再怎麼家風清正,也有著世家們都有的家族利益至高無上的毛病,為著程彥種出的糧食讓自己家的高價糧賣不出去,林家對程彥頗有微詞。

當然,也僅僅是頗有微詞了。

依著他對林家、對林修然的了解,林家在外麵散步散步程彥的流言,在天子麵前說說程彥的壞話,這種情況林家做的出來,可毀壞軍糧這種黑心肝的事情,林家是做不出來的。

想了想,程叔平道:“翁主。”

他是庶子,不得程老夫人的歡心,自幼養成的小心讓他從不敢與兩位兄長一般,將程彥喚做彥兒。

“此事頗為蹊蹺,事關大司農與翁主的清譽,還是細查一番為好。”

若不是這件事牽扯甚廣,以他獨善其身的謹慎,根本不可能開口替林修然說話。

自家三叔開口求情,程彥勉為其難道:“好吧,看在三叔的麵子上,我便讓你死得明白一點,免得黃泉路上還不知道自己是為何死的。”

之所以讓程叔平抓林修然,一來是讓林修然欠程叔平一個人情,二來麼,她這位三叔並非平庸之人,隻是拘泥於自己庶出的身份,萬事不出頭,她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如今得了機會,自然幫他一把,日後他一展雄才,她也多了一個臂膀。

程叔平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程彥。

程彥雖然是他的侄女,但甚少回侯府,他身份不高,也不好去攀附程彥,故而他與程彥並不算熟。

他剛才為林修然求情時,本以為程彥會駁了他的話,畢竟程彥跋扈囂張的名聲響徹華京,他這個庶出的三叔的話,她未必會放在心上。

哪曾想,程彥竟答應了下來,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多謝翁主。”

林修然感激地看了程叔平一眼。

錦上添花的人多,可雪中送炭的人極少,程叔平今日的仗義執言,日後他必要加倍還回來。

說起來有些奇怪,程彥與程家的關係一向淡淡的,怎就願意給程叔平這個麵子?

轉念一想,程叔平此人頗有才乾,程彥看重他也是應當的。

林修然向程彥道:“多謝翁主願意還下官一個清白。”

程彥冷哼一聲,道:“你彆高興得太早,我脾氣雖然不好,卻不是無事生非之人,等林家的酒菜到了,你便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說話間,衛士們將從林家帶回來的酒菜端了上來。

程彥問林修然:“看清楚,這是不是你林家的東西。”

林修然麵色微尬,道:“家中擺的是流水席,每日的席麵都不一樣,下官委實認不出來。”

他忙著應酬三公九卿,哪會跟衛士們坐在一起?

程彥便道:“派個人去請林家負責酒宴的人過來。”

程叔平帶人來的氣勢洶洶,二話不說便將林修然抓了去,林家的人怕林修然出意外,便派了族人在後麵跟著打探消息,衛士們無需回到林府,便找來了林家這幾日負責采買飯菜的人。

那人被帶到程彥麵前,將衛士們端上來的飯菜仔仔細細辨認了一番,又嘗了幾口,抿了一口酒,確認無誤後,向程彥道:“這的確是我林家的東西。”

林修然看那人吃完酒菜並無異樣,便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