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 / 2)

薛妃聽此,當下便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千算萬算,唯獨沒有算到李斯年竟然推舉她的兒子,如今她把後路封死,說什麼儲君之位關乎國本,讓李泓與朝臣們商議之後再做決定,朝臣雖然不喜李承瑛,可更不希望看到她的兒子為太子——大夏攝政的太後皇後數不勝數,朝臣們不勝其煩,唯恐再來一個天子年幼太後攝政的案例,對她的兒子向來是嚴防死守。

李泓若與朝臣商議她的兒子為儲君,朝臣們斷然不會答應,不僅不會答應,還會罵她有武媚娘之心,讓李泓警惕她的狼子野心。

李泓素來耳根子軟,多半會歇了立她兒子為太子的心思。

朝臣們最會的便是見風使舵,見縫插針,見李泓如此,便會推舉其他皇子。

比如病弱的李承璋,再比如膽小的六皇子,平庸的七皇子,總之天子懦弱無為,是朝臣們最樂意見到的一件事。

薛妃埋怨自己沒弄清李斯年的心思,便說了那番話,可轉念一想,她哪裡會想得到李斯年竟然推選她的兒子?

畢竟她和程彥的關係擺在那,彼此都是不死不休的,她的兒子若是做了皇子,她是容不下程彥的,當然,程彥也一樣,根本不會支持她的兒子為太子。

李斯年是程彥的未婚夫,正常來講,哪怕推個六皇子七皇子上位,都不會在李泓麵前選她的兒子。

哪曾想,李斯年竟一反常態,說起了她的兒子。

怎能叫她不吃驚?

吃驚之餘,她便想描補一二,說自己剛才的話才是魯莽不慎重,李斯年的話才是最為正確的,讓李泓聽從李斯年的話,不與朝臣們商議,直接立她的兒子為太子。

可這樣一來,她在李泓麵前的形象便徹底破滅了,李泓聽不聽她的話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尚是兩可,最為嚴重的是,李泓會就此厭棄她——李泓愛的是她的善解人意大公無私,而不是一個處處為自己算計的人。

薛妃又悔又恨,糾結得腸子打成了一團。

一旁的李泓,也不比她好多少。

李泓並不愛慕美色,後宮裡的宮妃並不多,薛妃是最漂亮的,也是最懂他心思的,為此他很是喜歡薛妃,更喜歡薛妃給他生的祥瑞八皇子。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立八皇子為太子的事情,可是話一出口,朝臣們便極力反對,從武媚娘之禍,一直說到大夏百年來的女子攝政的事情上。

若隻說武媚娘的例子,那也罷了,他與薛妃相處多年,自認為頗了解薛妃,薛妃不會是武媚娘,他更不是李治,可朝臣們不止說了武媚娘,還說了大夏的女子攝政,其中影響他最深的,是先廢後謝元。

他在謝元手下長大,戰戰兢兢,朝不保夕,後來為了好過些,娶了謝元的侄女,本以為自己的日子會輕鬆些,哪曾想,卻是迎進門一頭豺狼——謝家女害死了他無數的子女與侍妾,他隻能眼睜睜地瞧著,什麼也做不了。

他能賭薛妃不是武媚娘,卻不敢賭薛妃是不是下一個謝元,故而也慢慢歇了立八皇子為太子的心思。

而今他最看重的李承璋被李斯年一箭射死,他膝下的兒子,便隻剩下了五個。

三子李承璋孟浪莽撞,五子李承璋體弱多病,六子被嚇破了膽子,七子太過平庸,唯有這個祥瑞的八子,卻是聰明機靈虎頭虎腦,最是惹人喜歡。

他便又動了立八子的心思。

可隻有他想立八子是不夠的,朝臣世家們哪是那般好相與的?

禦史大夫是八子的外祖父不假,但從來明哲保身,不肯為八子說話,他獨木難支,自然不好輕易立儲君。

他有心想尋個法子立了小八,可想來想去終不得其法,直到剛才聽李斯年說出這番話。

李斯年是淩虛子的高徒,儘得淩虛子的真傳,淩虛子現在正在閉關,李斯年的話便與淩虛子無異,他若說小八是天命所歸,朝臣們哪怕再怎麼不想看薛妃掌權,也不敢違逆天命,隻能捏著鼻子認下。

這無疑是個好法子,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法子。

可偏偏,他剛才責罵了李斯年,說李斯年莽撞不穩重,既然都莽撞不穩重了,李斯年的話自然是聽不得的。

李泓心中懊悔不已,抬眉看了看李斯年。

小八終究是他最喜歡的兒子,為了他的小八,他向李斯年低頭也無妨。

隻是這個低頭,該如何開口?

正當李泓想著如何描補一二時,李斯年再度說話了:“也罷,終是我修為不如淩虛子那般沉穩妥當,不該泄露天機,陛下與娘娘便當我沒說過這句話罷。”

薛妃一聽,染著鳳尾花的指甲攥緊了帕子,心裡隻埋怨自己,可餘光掃到李泓臉上,李泓比她還著急,心中便又鬆了一口氣——看來李泓是想她的兒子為太子的,她無需說些什麼,李泓也會向李斯年說軟話。

既是如此,她何不做個安靜的旁觀者?

這般想著,薛妃隻從李泓懷中接過八皇子,一邊逗著八皇子,一邊細細聽著李泓的話。

李泓的聲音有些急:“覺非,你這是哪裡話?”

“你是淩虛子仙長的高徒,淩虛子仙長將一身本領儘傳授給你,你的話,便是淩虛子仙長的話,你若不穩重妥當,那天下便無穩重妥當之人了。”

李斯年麵上含笑,道:“這穩重不妥當之詞,可是陛下剛剛說我的。”

李泓麵色微尬,曲拳輕咳,道:“朕那是一時情急,你莫放在心上。”

他搞不定殿裡的那些朝臣世家,長姐在這件事上更是不可能支持他,如今他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李斯年。

為著李斯年的那句虛無縹緲的天命所在,他放下身段哄一哄李斯年也無妨。

李泓道:“你自幼長在三清殿,與道家最有機緣,看淡人間悲喜離合,宮裡人都說,你是不像是長在宮裡的人,更像是九重天之上下來人間渡劫的仙人。”

李泓送了李斯年一頂又一頂的高帽。

其實這倒不是他刻意哄騙李斯年,也是他的真心話,李斯年通身的氣派,渾然不似凡塵俗世之人,說他是謫仙絲毫不為過。

“陛下謬讚了。”

李斯年淺笑道。

話雖這樣說,麵上卻沒有一點自己擔不起李泓稱讚的態度。

李泓見他如此,心裡鬆了一口氣,道:“這是朕的心裡話。”

捫心自問,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讚譽之詞,自己麵上也臊得慌,好在他本就是個平易近人的天子,哪怕在朝上被言官們罵了,他也是好脾氣地笑笑,他對待言官如此,而今為了小八對李斯年這般說話,也不算為過。

李泓繼續道:“你的話,便是天命。”

說到這,李泓聲音微頓,麵上有幾分凝重之色,道:“朕想問你一句,如今的天命,可在小八身上?”

這一句話,讓薛妃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當年祥瑞之事,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是崔莘海的故意為之,目的是引薛家下場參與奪嫡,好讓李承璋漁翁得利。

可現在崔莘海早已死去,當年之事根本無從查之,祥瑞便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實,哪怕她心中惶恐不安,也隻能硬著頭皮接受她的兒子是祥瑞。

但她的兒子真的是天命所歸嗎?

她不僅不確定,更不敢去確定——一旦她的兒子不是祥瑞,她便是欺君之罪,行巫蠱之罪,攪亂天命之罪,這三條罪名,哪怕是一手遮天的長公主都擔不起。

長公主尚且如此,更何況她了。

而今聽到李泓貿然問李斯年天命,薛妃自是惶恐不安,手指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八皇子。

她的手指太用力,八皇子吃痛,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李泓瞧了過來。

薛妃連忙柔聲去哄八皇子。

李斯年淡淡瞧了一眼薛妃,輕輕一笑,道:“八皇子伴祥瑞而降生,這是無數人目睹的事實,既是事實,當為天命所歸。”

薛妃心中大夏,麵上也忍不住浮現幾分,又怕李泓覺得她勢力,連忙斂去了,隻繼續哄著八皇子。

幼兒總是與母親更為親近的,在薛妃的溫聲相哄下,八皇子漸漸止住了哭,伸著肉乎乎的小手,拽著薛妃鬂間垂下來的珠花玩。

李斯年眉頭輕動。

這個八皇子,倒是會挑時候哭,更會挑時候笑。

李斯年繼續說道:“這種淺顯事情,陛下何須問我?”

李泓喜不自禁,連說幾個很是。

薛妃與李泓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並未留意到李斯年說的天命所歸,是建立在祥瑞是真實發生的事實上。

一旁伺候薛妃的宮人見此,都替薛妃與八皇子高興,笑著跪拜著李泓,說道:“李郎君這般說,自然是錯不了,既是如此,陛下何不寫了冊立太子的聖旨?”

“儲君早定,旁人也不敢再生不該生的心思。”

李泓笑著頷首,道:“取朕的筆墨來。”

他早就想立小八為太子了,如今借著李斯年口,儘早定下這件事最好不過了。

雖說三公九卿輔政,天子不能擅自下決定,尤其是這種冊立太子的大事,但三公的禦史大夫是薛懷信,小八的外祖父,他雖然從不參與奪嫡,但想來也不會反對自己外孫為太子。

大將軍趙懷山是他的心腹,他說什麼便是什麼,無需擔心大將軍會不同意。

楊奇文死後,丞相之位空缺,自然也不會有丞相跳出來跟他唱反調。

三公之中的禦史大夫與大將軍都同意了,再加上李斯年的天命之說,剩下的九卿,多半也不好再說些什麼,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李泓這般想著,一邊草擬聖旨,一邊讓人傳禦史大夫與大將軍來紫宸殿商議儲君之事。

李斯年轉動輪椅,出了紫宸殿。

一切都在往他預想的方向發展。

他原本是想多留李承璋兩年的,李承璋與薛妃相鬥,程彥的壓力便會減少許多。

但李承璋偏對程彥起了那種心思,不僅起了心思,更是養了個與程彥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做侍妾,想起李承璋在與程彥頗為相似的臉上為所欲為,他便覺得一陣惡心。

惡心之後,索性除了李承璋。

李承璋死後,其他皇子不成器,無論如何,薛妃總會一家獨大,既是如此,還不如他親手將薛妃送到那個位置。

登高跌重,薛妃日後便會明白這個道理了——六皇子並非真的嚇破了膽子,七皇子也並沒有表麵上那般平庸,朝臣世家們,更是不好相與的,薛妃忙於與他們的纏鬥,自然便抽不出時間來針對他的小翁主了。

他的小翁主,便能趁此機會發展自己的事情,或發展農業抑製世家,或平定危害大夏百年的北狄之禍,無論做成了哪一件,小翁主都是眾望所歸。

一朝眾望所歸,便是位尊九五。

李斯年輕輕一笑。

隻是在這之前,他還有另外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的身份,與小翁主的婚事。

天家的規矩,無論是公主還是翁主,非侯不尚,他現在是白身,是沒有資格迎娶小翁主的,他得讓自己先恢複身份,才能去談和小翁主的婚事。

害得鎮遠侯與十萬將士無辜枉死邊關的這盆汙水,不能全部潑在謝家人頭上,而謝家人做下的那些孽,更不能由他來承擔。

他是赫赫威威的梁王之後,豔絕華京的寧王獨子。

雖然他極不喜歡自己那位功於心計的父王,但這是抹殺不了的事實。

更何況,他現在也需要寧王世子這個身份,去迎娶他的小翁主。

李承璋身死,叛軍全部被鎮壓,崔元銳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後,去找李斯年。

李斯年將一封信交在他的手中。

那封信紙張泛黃,頗有些年頭,崔元銳眉頭微動,領命而去。

時光匆匆,轉眼金烏西墜,月兔東升,三清殿中,道童們往來匆忙。

李斯年坐於竹林之中,月下香在他麵前冉冉升起,他手指輕撫琴弦,十麵埋伏的肅殺之音響起。

竹林外,一個扮做內侍的男子聽了一會兒,終於聽不下去,大步走向竹林,見了李斯年,徑直問道:“你究竟想如何?”

“當年長公主兵變逼宮,儘屠謝家滿門,其中牽連世家無數,你林家,更是與謝家交往頗深。”

李斯年抬眉,站在他麵前的,赫然是林家如今的家主,官拜大司農的林修然。

“謝家滿門被滅,林家雖折了幾人進去,但終究屹立不倒,直至今日,仍位尊九卿,得天子厚愛。”

李斯年輕輕一笑,道:“大司農,你們林家的手段,委實厲害。”

林修然麵色微變,道:“當年之事,早有定論,長公主與陛下不追究,我林家自然延綿至今。”

“是麼?”

李斯年眸光輕轉,手指離了琴弦,十麵埋伏破了音,變成一聲哀鳴。

那聲哀鳴頗為淒厲,像極了人死之前的絕望呐喊。

李斯年聲音微涼:“若是長公主知道,鎮遠侯之死另有緣故呢?”

林修然瞳孔驟然收縮。

——鎮遠侯是大夏百年來最強之將,他的戰死也是大夏百年來最為慘烈的冤案,這個案子,沾之即死。

曾經一手遮天的謝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林修然臉色變了幾變,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修然深呼吸一口氣,再度開口,道:“無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李斯年輕笑,道:“大司農果然是爽快人。”

“我為寧王之子,而今父王死了,我便是新的寧王,大司農意下如何?”

林修然一怔,頓時覺得李斯年這是要自己去死——寧王何等敏感的身份,娶的又是謝家女,李斯年現在有命活著便是天子仁慈了,怎麼可能恢複他新任寧王的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  李斯年:行吧,為了迎娶小翁主

人渣寧王是我爹便是我爹吧_(:з」∠)_

李斯年身上有很多秘密,或者說,他本身就是一個謎團~

現在要慢慢揭開他身上的神秘麵紗了

小可愛們期待嘛!

最後,跪求小可愛們多評論QAQ

同樣的收藏,彆的作者的評論是我的好幾倍

總會讓我有一種我寫的全是垃圾的既視感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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