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許裳(2 / 2)

她微微一怔,眼底的防備讓他嘴角微抿。

世家女的好修養她很快斂去自己的情緒。

後來她與他相熟,問他,第一次見麵時,他對她是什麼印象,她的警惕,是否讓他無所適從。

他隻是淡淡笑著,道:“我早就習慣了。”

他的話很輕,卻壓得她喘不過氣。

心疼在那一刻開始蔓延,自此之後,他眼底的落寞便住在了她的心間。

她是父親教出來的循規蹈矩的許家女,半生從未做過出格事,縱然崔元朗讓她惡心到無以複加,她依舊能麵帶淺笑與崔元朗周旋。

她一生之中,做的唯一一件出格事,便是喜歡世所不容的李夜城。

父親教了她兵法謀略,教了她琴棋書畫,教她所有的世家女該有的修養情操,教她將門虎女應有的堅韌不屈,唯獨沒有教她,少女情懷與情竇初開的熱疹該如何安放。

遇到李夜城後,那些被壓抑的,被她刻意忽視的東西,自心底破土而出,很快長成參天大樹,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像極了李夜城那年陪她聽過的戲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往事湧上心頭,許裳垂眸淺笑,向寧王說道:“他是夏人,我的夫君。”

寧王輕笑。

“夏人?”

“那本王便帶你去找那個夏人。”

寧王突然道。

許裳呼吸微緊,忙抬頭,問道:“他.......”

“還活著。”

寧王笑道:“不過離死也不遠了。”

“你們的長公主再不下決定,他便真的死了。”

許裳手指微緊,聲音不覺低了一分,道:“你想讓長公主做甚麼?”

“你用夜城威脅長公主?”

說話間,她的手指已經覆在腰間佩劍上。

她的動作落在寧王眼底,寧王揶揄一笑,道:“你父親尚且不是本王的對手,你的那點功夫,便彆在本王麵前班門弄斧了。”

“至於本王想要長公主做甚麼,則與你們這些小輩無關。”

寧王的聲音剛落,許裳便拔出了佩劍。

樹枝將日頭剪得斑駁,細碎的陽光落在閃著寒光的劍刃上,許裳的聲音如微涼夜風拂過燥熱沙漠:“我與夜城,不會成為長公主的拖累。”

“拖累?”

寧王挑眉,似笑非笑,道:“你的性子,當真與你那老古板的父親一模一樣。”

溪水潺潺,許裳眼底的戒備與抗拒一覽無餘。

寧王搖頭輕笑,道:“罷了。”

寧王對著許裳伸出手,將手臂上的袖子挽在胳膊上。

日頭徐徐落下,照在寧王的胳膊上。

寧王的肌膚略顯蒼白,一道紫黑色的線自他胳膊上蜿蜒而下,猙獰可怖,平白毀去了頗具美感的胳膊。

“看到了嗎?”

寧王道:“本王的好兒子做的事。”

寧王指著胳膊上的紫黑色的線,道:“本王沒甚麼時間與你們浪費口舌,長公主也好,李夜城也罷,你們若與本王合作,大家都能活,若固執己見,本王的手段,可不比本王的兒子差太多。”

許裳秀眉微蹙,眸光輕閃,道:“你想做甚麼?”

寧王道:“九州一統,國泰安寧。”

清風飄然而至,撩起寧王的衣袍,寧王立於樹蔭下,清淩盛氣似驕陽。

許裳有一瞬的失神。

眼前的這個男人,縱然生了一張好皮囊,但也不能改變他曾是華京城無數人的噩夢的事實。

他隻會帶來殺戮於破壞,他曾是先廢後謝元手中最為鋒利的一把劍,將華京城的天空蒙上一層血色煙霧。

“怎麼,不信?”

寧王笑了笑。

“我信。”

許裳掌中佩劍回鞘,平靜道:“我信你。”

她的父親曾對幼年的她說話,寧王殿下,華滿京都,豔絕天下,然天縱奇才,卻被謝元所用,若他改邪歸正,則海晏河清,天下一統。

寧王眸中閃過一抹驚訝。

片刻後,寧王輕輕一笑,道:“果然是許清源的女兒。”

許裳秀眉微動,隻是道:“我們何時啟程?我的親衛們很快便會趕到——”

“他們已經在等你了。”

寧王轉身,隨口道。

許裳聽此,跟上寧王的腳步。

寧王似乎是荒漠之中的主宰者,在他的引路下,不辯東西南北的黃沙紛紛為他讓路,不過半日時間,寧王便將她帶到一座城樓下。

許裳抬頭,筆走龍蛇的龍城二字闖入她的眼眶。

許裳瞳孔微縮,耳畔是寧王輕笑著的聲音:“怎麼?很意外?”

“許清源給了你那張圖,你竟不知龍城的存在?”

“我知道。”

許裳慢慢道:“隻是不知道,龍城竟真的存在。”

這是一座隻存在傳說中的城池。

許裳收回目光,緊握著的手指輕輕顫抖著。

寧王道:“我先帶你去找李夜城,待你們小夫妻說完話,再讓長公主與你們相見。”

“多謝寧王殿下。”

“小夫妻”三個字,讓許裳麵頰微燙。

她與李夜城並不是夫妻,甚至連情侶也談不上,不過是並肩作戰過的戰友,曾將性命相托罷了。

那年她被暴怒的黑熊所傷,命懸一線,昏迷不醒,李夜城日夜守在她身邊,一遍一遍在她耳邊說,裳兒,待你醒來後,我便娶你為妻可好?

她隻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才會聽到這樣的話——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李夜城對阿彥的感情。

深愛著阿彥的李夜城,又怎會另娶她人?

她一定是在做夢。

可哪怕是夢境,她也想睜開眼睛看一眼,那個說要娶她的李夜城,眼底的神色是什麼樣子的。

是否與他說起阿彥時的一樣溫柔繾綣。

她最終睜開了眼,李夜城幽綠的眼睛深邃,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她便明白了,李夜城所謂的娶她,不過是喚她醒來的一種手段。

一種施舍。

她從需要旁人的施舍。

她將李夜城趕出她的房間,臉上與身上的灼傷感,又讓她重重倒在床榻上。

李夜城又從屏風後走來,手裡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薄薄的唇角緊緊抿著,聲音低沉對她道:“我說娶你的話,是認真的。”

她重重咳嗽著,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李夜城便又出去了。

問棋拿過李夜城手裡的藥,一口一口來喂著她,不解問道:“姑娘,侯爺確實對您很好。”

好嗎?

似乎是好的。

她喝完藥,重新躺回榻上,與李夜城沙場馳騁的回憶,紛紛擾擾湧入她的腦海。

李夜城曾為她擋過刀與劍。

鮮血順著他黑色的盔甲不住往下淌,她臉色驟白,有些握不住掌心的長劍,李夜城隻是抿著唇,抬手將插/在身上的長劍拔出,隨手扔在地上,而後麵色平緩對她道:“我無事。”

關外的夜很冷,滴水成冰,身上的盔甲冷如霜,她坐在篝火旁,雙手輕輕按壓著小腹。

李夜城的戰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響,他走到她身邊,隨手解下他的披風,披在她肩膀上。

火光將他英氣逼人的臉照得微紅,他曲拳輕咳,麵上似乎有些尷尬,低聲道:“這幾日,你注意保暖。”

李夜城並不是一個粗獷的漢子,恰恰相反,幼年的經曆,讓他生了一顆細心且敏感的心。

他能從她極力掩飾的動作推斷出她的小日子,會在那幾日格外關照她,甚至還會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包紅糖,讓她的親衛煮給她喝。

她捧著紅糖水,披著他鮮紅的披風,看著篝火對麵麵色微尬眸光幽綠的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李夜城是一口枯井,一旦陷進去,便再也出不來了。

但她從不後悔。

遇到李夜城,喜歡李夜城,是她一生中最為幸運的事情。

最初的喜歡是對於父親無言的反抗,最後的鐘情,是因為李夜城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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