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第四十二式(1 / 2)

十餘騎在清晨的道路上冒雨疾馳。

池縈之這輩子騎了無數次的馬,還是頭一次被打橫放在馬背上,烏雲踏雪的速度又快,一會兒就被晃得頭暈腦脹,不舒服地動了一下。

一隻手啪的在她的腰臀處不客氣地拍了一記。

“老實點兒。”司雲靖沉聲道,“馬背上掉下去有你受的。”

池縈之一隻手往後捂住被打的屁股,被今天一大早急轉直下的遭遇刺激得快哭了。

媽蛋,還下著雨呢,就把她扔馬背上了。

幸好昨晚謹慎起見,換上了一條深色的褲子。就算沾染了血跡,不留意也看不出來。

但不代表她沒感覺啊。

動了動,又洶湧了……

她抹了一把臉上迎風刮來的細雨絲,想方設法多要件遮擋的衣裳,“殿下,今天的雨雖然沒昨天的大,畢竟還下著呢。有沒有多一件蓑衣,也給臣披上唄。”

多餘的蓑衣是沒有的。

司雲靖出來的急,就穿了自己身上一件蓑衣。

他沉默了片刻,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蓑衣,想想看池家小世子剛才氣得哭出來的漂亮的一雙含淚眼睛……

他單手控著韁繩放緩了馬速,把身上的厚蓑衣脫下來,蓋在了池縈之身上。

池縈之:“哎哎哎?”她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身上的蓑衣。

“孤身子強健,淋點雨沒事。”司雲靖重新策馬疾馳,漠然道,“凍壞了池小世子,可不好跟隴西王交代。彆哎了,穿著吧。——低頭!你那是什麼眼神!大白天的見鬼了嗎?”

池縈之急忙把頭低下去,身體靠緊了馬背。忍了一會兒,沒忍住,反手摸了摸帶著人體溫度的溫暖厚實的蓑衣。

司雲靖率眾疾奔出了數裡,低頭看了看馬背上扭來扭去的池縈之,估摸著這小子趴著不怎麼舒服,又問了一句,“你的驟雨卷風還跟在後麵。你若改換了心意,現在回去騎你自己的馬——”

話沒說完,池縈之想象了一下自己下馬時,淺棕色馬鞍上沾滿了血的刺激場麵。

過來牽馬的親兵多半會順嘴驚喊一句,“哎呀池世子受傷啦!”

然後一堆人圍過來查驗哪裡受傷了……

那畫麵又太美了,不能往下細想。

還是烏雲踏雪好,從鬃毛到尾巴連帶著馬鞍,一整套全黑的。

池縈之斬釘截鐵地,“不要!我就喜歡在烏雲踏雪身上趴著!”

司雲靖:“……

他的聲音冷了下去。

“喜歡趴馬背上一路顛著?那就繼續趴著吧。”

二三十裡路的距離並不算遠,快馬飛奔,一個時辰就到了。

池縈之趴在馬背上被巔地七葷八素,所幸身上披著司雲靖的寬大蓑衣,從下巴處一直嚴嚴實實罩到了腳踝,被拎下了馬時,她最擔心的絕美畫麵沒出現。

一行人紛紛下馬,池縈之跟著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大營駐紮所在地的轅門外。

艾瑪,她是被顛得太久,出現了幻影了嗎?

為什麼前頭迎接的那個身穿紅色武將袍的將領,不像是統領河畔大營的總是麵容嚴肅的華將軍,卻長得有點像掌管著京畿大營的朱瓴那貨?!

她的腳步停在轅門外發愣,身後的司雲靖丟下一句簡短的“跟上”,徑直越過她往前走去。

前頭等候的一排將領遠遠地迎了上來。

一群人圍著司雲靖七嘴八舌說了一通,池縈之聽不清楚全部,隻能聽個大概,多半是在抱怨東宮突然臨時返程,以儲君之尊孤身犯險,實在不應該雲雲。

說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該抱怨的抱怨完了,該安撫的也安撫完了,司雲靖回身指了下站在後頭的池縈之,吩咐河畔大營的華將軍道,“給他找個帳子,換身衣裳。軍中的金瘡藥給他一瓶。”

池縈之:???

華將軍回頭打量了好好在轅門邊站著的池縈之幾眼,詫異地問,“池世子傷到哪兒了?看起來倒還好。”

司雲靖冷笑一聲,“硬撐著呢。隔著老遠聞到他身上一股血腥味兒,嘴硬,路上一個字也不說。派個軍醫給他包一下傷口。”

池縈之:!!!

她隔空大喊,“不需要!臣沒傷著!”

“還嘴硬著呢。”司雲靖輕飄飄丟下幾個字,轉身便走向中軍帳。

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停下來指了指那名嘴角噙著笑、抱胸站著旁邊看熱鬨的朱袍將領。

“朱瓴,離隴西王世子遠些。營中三位世子的事務一應由華將軍負責。”

池縈之驚了。

還真他媽的是朱瓴那貨!

怎麼又回來京畿大營了!

軍中效率極高,不一會兒便收拾出來一處空軍帳,按照高級將領的規製擺好了帳子裡的行軍用具,請池縈之住了進去。一名親兵恭謹回稟說,“軍醫實在太忙。池世子稍候片刻,小的已經去請了最好的軍醫,馬上就來。”

池縈之連連拒絕,“軍醫忙他們的,不必管我,不必管我。”

那親兵以為她在客氣推辭,連忙殷勤回道,“必須的,必須的。”

池縈之:“……”

池縈之趴在單人尺寸的行軍床上癱了片刻,想起等下要怎麼推拒軍醫看病,不由犯了愁。

太子爺那個狗鼻子,下著雨趕著路,他怎麼還能聞得出來呢。

趁沒有人,她匆匆做好了準備措施。臨時搭建的軍帳並不講究,帳子直接搭在土上。她原地挖了個淺坑,把沾了不多血跡的深色外褲給埋了。

坐在帳子裡,用過了午飯,她開始感覺鼻子有點癢癢的,阿啾——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披了蓑衣,路上還是傷風了?她揉著發紅的鼻子想。

下午時分,天色昏暗,帳子裡提前點起了油燈。

帳子外終於響起一陣輕捷的腳步聲,營帳簾子被人從外麵掀開了。

池縈之早有準備,沒等人進來就噗一下吹熄了燈,飛快鑽進了被窩裡,蒙著頭用帶著些鼻音的聲音道,“多謝大夫撥冗前來,給池某看傷病。池某並無大礙,隻有些傷風而已,已經睡下了,留下些傷風藥即可,不必耽誤大夫的時間了。”

帳門口那人停了片刻,放下了簾子。

池縈之猜想軍醫走了,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把蒙頭的被子往下拉了點——

迎麵正對上一雙饒有興味的閃亮的眼睛。

黑暗的帳子裡,看不清麵容輪廓,隱約顯出一道刀疤橫亙在眉骨之上。

池縈之呆滯了片刻,猛地坐起身,放聲大叫,“啊啊啊——”

嘴巴被捂住了。

“池世子何必見了朱某就嚇成這樣。”朱瓴的嗓音陰惻惻在她耳邊響起,

“拜池世子所賜,朱某被我家殿下擼了東宮左衛帥的位子,一腳踢到京畿大營來了。我可還沒找你算賬呢。”

池縈之隔著手掌含糊說了幾個字。

“哦,你想說的是,朱某為何要潛入你的帳子?”

池縈之連連點頭。

朱瓴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朱某鼻子靈,太子殿下說你身上有血腥氣,朱某也聞到了。問題是朱某聞來聞去,感覺池世子身上流血受傷的位置,怪有意思的。”

他鬆開捂嘴的手,不懷好意地往池縈之被子遮蓋的下半身掃了一眼,

“池世子血流不止,又逞強不肯叫軍醫,莫非是……傷到男人最緊要的那處了?”

他邪惡地笑起來,“有句俗話說,硬撐著要麵子,就沒了裡子。池世子如果真傷到那裡了……與其藏著掖著,還是讓朱某替你看看吧。朱某在軍中這麼多年,治外傷的醫術,不見得比那些軍醫差。嘿嘿,說不定幫你治好了呢。”

池縈之這輩子最不想沾染的人就是眼前姓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