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第六十四式(1 / 2)

書房裡的大哭聲持續了一陣, 積累的壓力和不安隨著眼淚釋放,重逢的喜悅盈滿了心房,池縈之繃緊的肩膀逐漸放鬆了下來。

久彆重逢的兄妹緊緊地擁抱著。

李桓征, 不,應該叫他池懷安, 替妹妹擦去了眼淚,

“過去了許多年,如今我總算能護住你們了。以後你就陪著母親在雍都住下,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 其他的事你不必再管。無論是平涼城父親那裡還是北周新帝那裡, 我替你擋著。”

池縈之眼睛亮了,“以後我不用再假扮世子了?”

池懷安寵溺地笑了笑。

“過幾日, 我將你引見給南唐這裡的陛下, 便說, 你事母純孝,為了給母親侍疾不惜跋涉千裡,我深為感動,請求給你一個南唐的縣主封號。以後你便光明正大在雍都住著。至於隴西王世子?那是平涼城裡的隴西王該頭疼的事了。”

池懷安問起了另一件更關心的事。

“北周這次送年禮過來的使臣令狐羽,你在京城可與他相熟?他口口聲聲‘要見清寧縣主,將隴西王世子落在京城的原物送還。’其中可有詐?”

池縈之安慰哥哥說, “羽先生跟我挺熟的,是住在咱們京城老宅子隔壁的鄰居。而且我確實有塊玉玦落在京城了。”

池懷安:“他要見你, 說要當麵轉交原物。你要不要見他?若你不要見, 我便回絕了他。”

對於令狐羽, 池縈之還是比較放心的。

“羽先生是個文人,見見他沒事。他總不能把我打暈了扛走。”

池懷安最後點了頭,“我去安排一下。”

大周使節令狐羽和清寧縣主會麵的地點, 約在雍都城外五裡,蕭家名下的另一處私家園林的後花園裡。

池懷安站在湖邊步道旁,盯著水榭裡的兩個人影,和身邊的妹妹再次確認了一遍。

“令狐侍郎今天帶了北周使團的雲副使來,一起在水榭裡等你。就算是文人,畢竟是兩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你確定要過去相見?當真不會出事?”

“不會出事。”池縈之篤定地說,“我不是一個人。今天曲師父陪著我來的。”

池懷安終於放下了心,讓開路,放妹妹過去。

朵朵睡蓮綻放的江南秀美景致裡,池縈之穿著藕荷色曳地長裙,走過長而精巧的木回廊,進了湖心水榭。

池懷安依舊站在湖邊,親自盯著水榭裡的動靜。

空曠而寬敞的水榭裡,兩層青紗幔左右勾起,四麵窗戶大開,從湖邊可以清楚地看到水榭中的景象。

當先坐在水榭正中央等候的,果然是幾個月沒見的令狐羽。

池縈之走進去的時候還在琢磨著,大周的新陛下知道她跟她哥身份互換的事,身為天子近臣的羽先生多半也知道了。

我是以熟人的身份過去跟他打招呼呢,還是以頭一次見麵的清寧縣主的身份,過去跟他打招呼呢……

令狐羽一開口,直接解決了這個小小的麻煩。

“下官見過清寧縣主。”令狐羽笑吟吟地起身,“清寧縣主果然肖似令兄。今日雖然是初次見麵,下官與縣主卻宛如相識已久。實在是妙不可言的緣分哪。”

池縈之瞥了他一眼。

這狐狸,當著麵說瞎話的本事挺厲害。你吹,你繼續吹。

既然是以北周國清寧縣主的身份見麵,她就不客氣了,直接走過去空著的主位處坐下。

“羽先生免禮。”

她這邊開口說話,令狐羽那邊倒是楞了一下,隨即忍俊不禁。

“清寧縣主的聲音,原來這般動聽。”

池縈之臉皮有點發紅,裝作沒聽到,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

“閒話少說,我們直奔正題吧。我……哥哥,在京城是落下了一些重要東西,勞煩羽先生這次帶過來。”

令狐羽聽出她話裡的催促意思,倒也乾脆,往身後一招手,“有勞雲副使,把隴西王世子落在京城的東西送上吧。”

坐在水榭最角落處、身穿北周五品青色官服的男子站起身來。

水榭不靠窗的角落處光線暗淡,池縈之原本沒注意角落裡坐的人,等那人站起身,托著木盒子走近過來,眼角餘光瞄了一下,感覺個子挺高,腿挺長。

北周男人身高腿長的多得是,她沒太在意,注意力集中在那人雙手捧著的木盒子上。

四角雕蓮花的沉香木方盒……看起來挺眼熟的啊。

她吃驚地抬頭問,“這盒子——”是守心齋放著的舊物,新近登基那位自用的東西。怎麼會送到南唐來?該不會是拿錯了吧。

她滿腹疑惑地指著沉香木盒,剛打算問個清楚,一抬眼看清了走近麵前的雲副使的相貌,才吐出三個字的聲音突然沒了。

“你……你……”

她發了一會兒楞,本能地從座位處跳起來,手指著麵前肩寬腿長、眉眼深邃,怎麼看怎麼眼熟的‘雲副使’,“你你你……”

“這盒子怎麼了?”

‘雲副使’單手托著木盒,沉甸甸的雕花方木盒杵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嘴角噙著一絲悠閒的笑意問道。

啪嗒一聲,銅扣打開,露出了裡麵的物件。

放在盒子裡正上頭的,果然是池縈之落在京城的那塊玉玦。

‘雲副使’隨手將半圓形狀的玉玦拿起來,露出了下方的純金打製的風信子手鐲子和腳鈴鐺,小半本沒抄完的左氏春秋,兩三塊刻了一半丟下的雞血石印章。

“好叫清寧縣主得知,令兄丟在京城的東西還挺多的。”

‘雲副使’悠然說,“勞煩清寧縣主轉告令兄,下次彆這麼丟三落四的。你看,下官專程跑了上千裡路,越過長江,就為了送這些東西。”

池縈之:“……”

“啊,忘了引見了。這位就是此次隨同出使南唐的雲副使,雲綏卿。”

令狐羽看熱鬨不嫌大地走近了兩步,笑嗬嗬插了句嘴,

“看清寧縣主激動震撼的神色,莫非以前是認識雲副使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池縈之:“……”

狗屁的雲副使!

這不是剛剛登基不久的太子爺嗎!

綏卿,綏卿……

啊,難怪聽起來耳熟,想起來了,綏卿是他的小字。

仗著沒幾個人知道他的小字,他就大剌剌地拿來用做假名了?

風信子鈴鐺手鐲子和金腳鈴還杵在麵前,金燦燦地晃眼睛。她啪的把銅扣關了,本能地回頭看了眼岸邊她哥。

還好還好,隔得太遠,水榭裡光線又暗,她哥應該看不清楚盒子裡的東西。

她清了清喉嚨,尷尬地說,“這……這些怎麼也一起拿過來了。不,我想問的是,你怎麼來了。不,我的意思是,雖說兩國好多年沒有交戰了,畢竟風險太大,你實不該來南唐的。”

“我是不該來的。但不來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