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第六十五式(1 / 2)

池懷安在湖邊踱步,踱了幾步轉回來,驟然發覺水榭對著岸邊的窗紗幔放下了,青色紗幔飛揚,擋住了水榭裡的身影。

雖說附近有曲師父看護著,他還是放心不下,匆匆沿著水榭步道趕過去。

還沒走到湖心水榭,吱呀一聲,雕花木門從裡麵拉開了。

池縈之神色恍惚地抱著個沉香木盒走了出來。

池懷安加緊步子走過去,“縈縈,剛才水榭裡怎麼了,為何突然放下了紗幔?”

池縈之的聲音發飄:“……沒事。我們在……密談。”

池懷安放下了心,這才留意到她懷裡抱著的雕花木盒,“留在北周京城的東西都拿回了?”

“嗯。”

水榭的大門再度打開,裡麵的北周正副使節走了出來。

池懷安停止了交談,護著妹妹當先走向湖岸。

湖麵刮起的夏日微風裡,除了水波蛙鳴,隱約傳來一陣細碎的鈴鐺聲。

池縈之用餘光瞄了眼身後五步不緊不慢跟著的‘雲副使’,隔著輕軟的藕荷色衣袖,摸了摸手腕處新戴上的風信子金手鐲。

回返白鷺彆院的馬車裡,細碎的鈴鐺聲跟隨了一路。

曲驚鴻半途現身,在馬車外敲了敲車廂壁,低聲說,“有人沿途尾隨。”

池縈之心神不寧了一路,正隔著紗簾盯著天上移動的白雲發呆呢,被車壁敲擊聲拉回了現實裡。

“有人尾隨啊……我猜到是誰指使的了。曲師父,不用管他。”

曲驚鴻哼了一聲,頗為不讚同,“光天化日,不成體統。”

池縈之唰地在馬車裡坐到筆直,雙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不敢吭聲。

她曲師父應該是忍了很久了,這八個字也不知道說的是大白天明晃晃跟蹤的事呢,還是剛才水榭裡的事……

放滿了京城舊物的沉香木盒子安靜地放置在她手邊,風信子手鐲被人套在她手腕上了,盒子裡還有個腳鈴鐺。

如果回家被母親發現了,驚訝地問起,“跳舞的腳鈴鐺,怎麼會被你丟在京城?”那才叫無言以對。

她趕緊把鐲子褪下,和腳鈴鐺一起藏在荷包裡,盒子裡隻留了看起來很正經的一塊玉玦,半本手抄本,幾塊雞血石印章。

回到了白鷺彆院,池夫人果然拿過去盒子,一件件地翻閱過了幾件正經物件,看起來不是很滿意,

“就這些?”

“就這些,沒其他的了。”池縈之把盒蓋蓋起,抱起來就要跑。

“等等。”池夫人把她拉住了,

“皮猴子,你給我站住。話沒說兩句就要跑,看你那心虛模樣,是不是藏了什麼東西在身上。”

池縈之被老娘嗔怪著搜身,夏日穿得單薄,哪裡藏得住東西。金手釧,腳鈴鐺,一樣沒跑掉……

“誰送你的!是不是北周京城裡和你有過一段的那個男人?”

池夫人最近幾天心裡始終惦記著小女兒說的北周京城一段情的事,見她出去會麵了半日,回來身上多了幾樣一看就不正經的東西,頓時炸毛了。

“無媒無聘,他居然有臉把這些男女定情之物私下送給你?不對,兩國互送年禮歲貢的使團隊伍,他怎麼把東西塞進來的!此人在北周擔的什麼官職?”

池縈之在老娘的屋子裡,躲都沒處躲,四處找窗戶,“娘,你是我親娘,你彆問了成不成……”

池夫人氣鼓鼓地拍著桌子說,“就是因為我是你親娘我才要問清楚!你——你彆跑!女兒家家的,不許跳窗戶!——”

池縈之一溜煙跑回了自己院子裡,靠在門板上抬袖子擦汗,又拍了拍剛才從窗台跳下草地時裙擺沾上的灰。

她估摸著老娘不會罷休,很快就要跟過來繼續追問,趕緊叫了熱水。

自己的老娘她是很了解的,高門教養的大家閨秀,走不快……

過了半刻鐘,等池夫人果然氣喘籲籲地走近女兒的院子,高聲叫門的時候,池縈之院子裡伺候的小丫頭回稟說,“夫人,小姐在打水沐浴呢。小姐說身子乏了,要泡兩個時辰,叫夫人明天再來。”

池夫人:“……”

外頭沒動靜了,池縈之趴在浴桶裡緩了口氣。今天算是拖過去了。

說泡兩個時辰,就泡兩個時辰。

她在北周京城被誆著走了趟京畿大營,其他的都沒什麼好提的,隻有兵營裡的大木桶泡起澡來舒服得好似活神仙,令人念念不忘。

這次在白鷺彆院,她特意畫了個樣子,求母親找木匠打了個一模一樣的大浴桶放在房裡,沒事就泡一會兒。

半開的窗外,暮色漸深。

今晚的是一輪新月,月似彎鉤,勾在窗外的竹枝上頭。

池縈之趴在浴桶裡,盯著初升的新月,心裡琢磨著,為什麼江南的月亮看起來都比大西北的月亮秀氣呢……

悠揚的笛聲就在這時響起,浸入了白鷺彆院的夜色之中。

秀美的江南夜色,更襯托著笛音婉轉動聽。

池縈之在西北長大,平涼城裡的將軍多得是,文人墨客少,會音律的人更少。她從沒聽過這首曲子,隻覺得曲子的樂音入耳是極好聽的。

門外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頭竊竊私語著,

“什麼曲子呀?”“誰在吹呀?”“哪個嬤嬤出門辦事,順路去外頭看看?”

那曲美妙的笛音並不很長,池縈之裹著大毛巾浴桶裡站起身來,一邊穿衣,一邊聽著。

幾件衣裳還沒穿完,那樂音便停了,隻留最後一點尾音搖曳著消失在夜色中。

“哎呀……”她惋惜地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