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何取何舍(1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14006 字 7個月前

半小時前。

慶鬆拿起刀叉, 在餐盤上哐哐當當切肉,光顧著嘴上招呼,卻不肯讓雲知真的碰, 一個勁使眼色示意她也說點什麼, 手指朝門外比了比——意思是有人在偷聽。

“羊腿不錯。”

雲知配合做戲, 不時誇了一下菜色口感,慶鬆還嗷叫了兩聲, “哎湯就一碗你喝光了我喝啥?”

雲知衝他做了個“彆太浮誇”的口型。

叨叨須臾, 慶鬆躡手躡腳踱到門邊,透過貓眼看了一會兒,坐回來:“走了。”

他雙指撚起桌上服務生給的訂單,看著右下角“沈琇”的簽名:“字跡倒仿的像……”

若非沈一拂事先說好他不會叫任何的服務, 隻怕慶鬆都拿不準這些法式大餐是哪來的。

雲知隻看桌上清一色的煎炸烤, 心想即使沒毒,沈古板隻怕也一樣都不會給她碰。

“是下了什麼藥?”她悄聲詢問。

慶鬆聞了聞,又拿岔子蘸了醬舔了舔,搖頭,“嘗不出。應該不至於要把人毒死……不過,以我對沈家那位少爺的了解,他要是想攪黃一拂的事,真下藥的話多半……”

“多半什麼?”

慶鬆看她瞪著大眼望來, 不大自在咳了一聲, “反正不是什麼好藥, 彆吃就對了。要是餓, 一會兒帶你去樓下餐廳吃自助餐……”

他心覺不對:如果真下的是那種藥,沈一隅又怎麼會放他們出去呢?

這時傳來一陣開鎖聲,慶鬆悚然, 將雲知護在身後,門一開,忽踱進一個熟悉的身影。

“誠、誠樹?”雲知驚訝看過去。

祝枝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關門,看到雲知全須全尾的站在自己跟前,這才長長鬆一口氣,不等她出聲,毫無鋪墊就上前,一把抱住:“姐……”

慶鬆差點被他的肩撞了個趔趄。

像隻炸了毛的大汪汪,老高的個兒,還儘用下巴蹭著姐姐的肩。

雲知順毛一般撫著他的頭發,在較為緊迫的時刻,親弟的出現著實令心踏實了不少。

可是……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實則,是祝枝蘭從郭少那兒打聽雲知,郭少瞅著名字眼熟,一查,竟正是沈一拂的“客人”。

祝枝蘭本要第一時間弄死沈一隅那個王八羔子。

郭少當場犯了難。

沈一隅縱要為難酒店裡的客人,也隻是借了他的“場地”,具體如何個操作法他也不清楚,也沒必要詢問,沈大少再怎麼說也是軍閥的人,開罪了他豈非更沒有好果子吃?

祝枝蘭知郭少主動攀來,是想將家裡的生意拓展到天津河麵上,知他的顧慮,也不拐彎抹角,直說:“隻需將我住的房間同那間對調一下。我要保人平安,這份人情我當記著。”

郭少這才答應。

好巧不巧祝枝蘭去找雲知時,瞄見了服務生推著餐車東張西望的一幕。

七爺在黑/道的年月不是白混的,他瞧出不對,便拔起槍抵向那服務生的背心,三言兩語套出真相來——包括沈一隅住在哪一間且隨時派人監視。

祝枝蘭給了那服務生一遝鈔票,足以乾完這一票就能逃之夭夭的金額。接著,一切還按原計劃走——隻除了將餐車上的餐食做了點手腳。

同沈一隅那一屋的餐食對了調。

當然此中細節他沒同雲知他們說,他還想瞅瞅沈一隅接下來打的是什麼算盤。於是,在和姐姐擁抱過,他言簡意賅地說了兩句來意,就讓慶鬆帶她上他那屋裡等著。

慶鬆本不敢久留,總歸小七不可能害小五,於是無比配合著帶雲知離開。

殊不知,接下來才是祝枝蘭的“重頭戲”。

很快,有人在這屋的鎖上做了手腳,他似是而非地在裡頭折騰了一出拍門摔碗的動靜後,閒閒散散換了身衣裳,一人分飾兩角在床上滾了滾。

不過多時,終於等來了沈一拂一乾人等的“闖門”之舉。

在聽到“未婚妻”那三個字時,祝枝蘭怒火中燒,決定去湊一湊今夜這個“熱鬨”。

*****

榮良本以為能等來一出大戲,未料等來了禮親王家的小七爺。

原本這種聚會是不想牽外人進來,但一想,這小七爺以前和沈家也是親家,指不定還能攪合一番呢?榮良當即扯動嘴角邀七爺入席,喚來服務生加酒加菜,沈邦卻用眼神詢問了沈一拂 ,意思是“他怎麼會在這兒”。

當年雪地裡祝枝蘭將他兒子捅成馬蜂窩之後,兩家就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節奏,此刻出現,莫不是來砸場子的?

沈一拂沒言語,他料想小七已將雲知慶鬆他們挪到彆處去了,此番舍下姐姐專程跟來,怕真是衝著他來的……

在座的多是清朝皇族中的頑固分子,前些年宗社黨初立時也都找過七爺,都是老熟人,打過招呼後,他揀了個正對沈一拂的席位一坐,笑說:“你們繼續聊你們的,我就是來蹭個飯,切莫因我攪擾了諸位的興致。”

眾人尷尬笑了笑,心底各有腹誹。

那姓溫的大人先開了腔:“先頭沈二少爺提及和林老爺家的小姐戀愛,正要向老爺子提親事呢,也不知是誰看錯了,說五小姐也在,這才打擾到了小七爺。”

“哦?”祝枝蘭拾起矮腳杯,給自己斟了半杯紅酒,“原來前姐夫又想娶親啦,那我可得先敬上一杯。”

沈一拂仿佛能看到小七握杯手腕上的青筋,他亦虛抬了一下酒杯:“你若得空,飯後,可再同我詳談。”

言外之意是,算賬可以,私下算。

但祝枝蘭豈能這麼放過他?他又問:“這麼說,林老爺子是答應了這門親事?”

本來話題已給含糊過去了,這一問,不得不將關注點落回到林瑜浦身上。

林瑜浦方才在套房門前看沈一拂的模樣,好似雲知真的人在飯店裡,轉瞬間又出現了一個漕幫的祝七爺,他縱未知始末,也對這兩人的關係有所耳聞。於是道:“七爺這麼問,是希望老朽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這反問帶著點玩笑之意,卻不動聲色地將球踢回去,通常人聽了自會打兩句哈哈就算過了。但祝枝蘭卻放下杯子,理所當然答道:“我?我當然是希望老爺子不答應了。”

林瑜浦怔住。

眾人則是一臉看熱鬨不嫌事大,有人瞅七爺,有人瞅沈二少。

沈一拂搖晃著紅酒杯的手忽爾頓住。

祝枝蘭果然不負眾望,道:“在座諸位人人皆知,沈二少爺是我姐夫,應也聽聞,我這位姐夫逃過婚的往事……”

他話音一頓,餘光瞄著了沈一拂臉色,隨即笑開:“其實呢,不過是以訛傳訛,事實上,他同我姐姐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以至後來我姐姐不幸病逝,沈二公子痛不欲生,甚至都想過要殉情呢……哎,姐夫,有這回事吧?”

沈一拂瞥見了他眼裡滿滿的挑釁之意。

毫無疑問,小七打算趁今日這場合,借林瑜浦的口將他們倆拆開。

祝枝蘭道:“當年,你是否在你們家祠堂發誓這輩子隻認我姐姐一個妻子……”

在沈二少提出娶親之際,祝七爺這般挖苦,任誰都聽得出他的醉翁之意。

沈邦冷然打斷:“十餘年前之事,提來作甚?”

“我這個人沒什麼其他優點,偏是記性好。”祝枝蘭說:“一段佳話,有什麼不能提的?”

榮良很樂意添把柴:“我才想呢,沈司令後來給二公子又找了那麼好的親事,怎麼又逃婚了,還鬨的登上報紙……原來是伉儷情深啊。”

幾個老頭子心領神會,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有人故意提到少帥的“荒唐時期”……

逃婚、逃訂婚、緋聞無數……統統都是沈二少爺的“黑暗”曆史。

最戳心的莫過於祝枝蘭說的“祠堂誓言”。

如林瑜浦這樣老一輩的人,亦知祠堂立誓何其鄭重,如何能受得了不守信諾之輩?

沈一拂越是沉默,越像是默認。

祝枝蘭揚眉望來,沈一拂知曉,這一節他百口莫辯。

即使等散了場,私底下難道還能告訴老爺子他的孫女兒另是其人不成?

沈一拂抬眸,兩人視線交接之際,眸中成對峙之勢。

不等所有人反應,他起身,越過八仙桌,拽起了祝枝蘭。

祝枝蘭居然也不甩開,任憑沈一拂將自己拖到走廊外頭,到了無人的角落,沈一拂說:“當務之急,是要先助林老脫困。”

“知道,我姐告訴我了。”

“你不知其中……”

“林瑜浦的安危,我來負責,但你要想借此促成婚事,告訴你,想都彆想。”

祝枝蘭整了整他的長馬褂,闊步回到內廳。

再度跨進門時,席上的老東西們又說了幾句什麼,看著像是要重新將沈邦和林瑜浦撇乾淨似的。

祝枝蘭攏了攏袖子,回到自己位置上,對林瑜浦道:“老爺子,我方才說‘我不答應’,並非是毫無立場的,不瞞您,也不瞞諸位叔伯,林五小姐曾救過我一命,我已認她為我的‘義妹’……我這個人比較迂腐,做過我的姐夫,再做我妹夫,自是行不通的,但是……”

他說到“但是”時,渾身上下的痞氣收斂了起來,“妹妹的事,也是我的事,讓我妹妹覺得為難的人,不也是在為難我麼?”

*****

雲知打開門,往外頭湊了眼,隻見慶鬆一人。他衝她搖了搖頭,“我溜了一圈回來,遠遠瞧過去,貌似還吃著飯呢。先關門。”

從和祝枝蘭提出交換房間起,她心就沒踏實過。本以為隻是探一探虛實,誰知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著小七人影,她讓慶鬆下樓去尋,一問才知祝枝蘭也參了席。

“你說他究竟要乾什麼。”雲知心焦如焚,“他何必要湊那個熱鬨?”

“還用問?肯定是找茬去了。”慶鬆長歎一口氣,“我看沈叔叔這回凶多吉少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玩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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