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烽火不熄風起於青萍之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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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外的官道,普普通通看不到任何標誌的馬車慢吞吞走在官道,拉車的老馬無精采,走一步都要花很大力。

大雪紛飛,官道的積雪沒過小腿,馬車走的緩慢,幸好進去冀州後路沒有坑坑窪窪,不然他們怕是過天也到不鄴城。

劉協懷裡抱著個手爐,縮在馬車裡仍是忍不住直哆嗦,安的宮城年久失修,即便倉促修繕到能住人的地步,住起來也並不舒服。

可是怎麼不舒服,到底還是皇宮,該有的炭火不少,就算王允不管,楊彪他們也送東西進宮。

落魄到需要臣子接濟的皇帝,古往今來隻怕也不多見。

劉協木著臉看著外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擔心楊彪看到他派人送去的信後不急出病,隻是安的情況實在太亂,他留在那裡,王允還能借天子的名義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冀州牧仁慈大義,袁氏滿門忠烈心係大漢,袁冀州就算不在意天子,看在袁楊兩家的交情,也不能見死不救,隻希望他們能儘快派人楊太尉接出安,遠離那是非地。

至於其他人,他不想管,也管不著。

衛固坐在前趕車,時不時身側的小黃門說幾句話,免得他睡著。

他已經勸好幾次,讓這人去車廂裡待著,陛下也跟著勸幾句,奈何這人死活不肯,讓他騎馬他又堅持不住,隻能他意一起坐在車轅處趕車。

他身強體壯挨得住凍,這人凍得哆嗦還非要就在外,不沒話找話他總怕這家夥無聲無息就凍死。

他們出來的太匆忙,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準備,陛下提出要來鄴城,他也不能人帶回河東,他們衛氏部曲不多,不管是王允發瘋還是百姓發瘋他們都擋不住。

還是辛苦辛苦趕緊到鄴城才好,進城後就安全。

衛固搓搓胳膊,呼出的在胡子凝結成冰渣,感慨自己這幾個月的經曆寫傳記都能寫好幾卷竹簡。

他自己不寫,回頭族掰扯掰扯,要好好給他記一功才行。

他從河東來到安,雖然有族的安排,但是進皇宮黃門侍郎也有他自己的努力,族說他要是沒法黃門侍郎就進宮小黃門,他這人高馬大的也不合適啊,為保住命根子他也是費儘心。

進宮不容易,得到陛下的信任更不容易,幸好陛下比他想象中的好相處,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完成族的吩咐。

車輪吱呀吱呀壓在雪地,望山跑死馬,望城也一樣,眼看著城池就在前方,走老半天還是感覺沒走近多少。

午後時分,雪下的更急,遠遠一堆騎兵頂風冒雪疾馳而來,馬蹄聲在呼嘯的風中由遠及近,衛固精神一振,“陛下,鄴城來人。”

劉協掀開車簾,透過重重雪幕看向鄴城的方向,明明身體很冷,手心卻緊張的出汗。

駿馬飛馳而來,似乎眨眼就到跟前,小皇帝看清來人是誰後表情一僵,準備好的話全堵在嗓子眼出不來。

赤紅色的高頭大馬在白茫茫的天地異常顯眼,加那道劈開風雪的豔色雉雞翎,不過腦子都能猜出這人的身份。

駿馬一路飛馳來到馬車旁邊,口鼻噴出的白霧瞬凝結成冰霜,待身後的騎兵全部停下,為首的呂奉先翻身下馬,“末將前來接駕,請陛下隨臣進城。”

劉協對呂布的印象還停留在年這人跟在董卓身邊鞍前馬後禍亂超朝綱的時候,他怎麼成熟到底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勉強穩住心神應一聲,戰戰兢兢回到車廂,心中忽的湧出一股委屈。

縱然知道呂布手刃董卓,是除掉董卓的大功臣,最開始的印象也抹消不掉,這人凶神惡煞,嘴說著請,表情卻像是在說“不走就綁回去”,袁卿家怎麼他派出來?

他其實不用人接也行,鄴城就在眼前,馬車走的慢,今天晚前也能走到城門口,呂奉先這樣的武將還是留在城裡彆出來的好,人家那麼高的官職,怎麼能親自出來接人?

他雖然是皇帝,但是他真的不在意這些虛禮。

呂布以前沒少見過小皇帝,畢竟董卓在洛陽時經常進宮,進宮就要帶他護衛,彆看他那時候沒啥出息,他對洛陽皇宮熟悉的比自家後花園都熟,小皇帝每次見到他們都跟受驚的鵪鶉似的,時隔兩年,這受驚的鵪鶉竟然沒怎麼變化。

敢冒著風雪跑出來,也算是進不少。

呂大將軍對小皇帝沒啥感覺,調轉馬頭準備回城,跑兩步發現馬車沒有跟來,回頭看看那兩匹拉車的老馬,嘖一聲讓人快馬加鞭回城準備馬車。

荀文若說天子沒帶幾個人就來到鄴城,他時還覺得所謂“沒帶幾個人”隻是隨口一說,天子畢竟是天子,就算是偷偷跑出來,身邊也不可能不帶人。

現在親眼看到這磕磣到家的馬車,看看車轅處坐著的兩個人,以及騎馬跟在後連聲都不敢吭的侍衛,才意識到那人說的“沒帶幾個人”是真的沒帶幾個人。

算小皇帝自己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麼平安來到鄴城的。

衛固兢兢業業著車夫,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一眼名滿天下的呂溫侯,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隻看一眼趕緊收回視線,專心趕車假裝自己剛才什麼都沒有乾,隻是放空的眼神卻他的小作暴露個徹底。

呂溫侯啊,這可是天下習武人心中最厲害的人,他竟然有幸親眼看見到真人,這件事他回家能吹半輩子。

溫侯不曾去過河東,整個河東沒幾個人見過並州鐵騎的威風,他出門一趟不光見並州鐵騎,還見到呂溫侯,半輩子哪兒夠他吹,他下輩子還能繼續吹。

族隻讓他保護天子,如果天子想要離開安就悄悄帶他離開,卻沒說離開後要乾什麼,他的任務應該完成吧?

好男兒征戰沙場,黃門侍郎這種留在天子身邊的近臣不適合他,比起守在皇宮給皇帝傳遞詔令,他更喜歡陣殺敵。

這次回到族裡……兒,他已經到鄴城,為什麼還要回河東?

衛仲堅愣一下,眼睛一亮忽然想出個好主意,他不知道族為什麼讓他去皇帝身邊聽從差遣,但是隻看族讓他協助皇帝離開安來冀州就能看出來他們家族冀州牧悄悄有聯係。

族都人家有聯係,他在冀州謀個官應該沒問題吧。

他衛仲堅不懂陰謀詭計,但是他能,整個河東衛氏找不出比他更能的人,不然族也不護衛天子這麼重要的活兒交給他。

不知道溫侯的鐵騎收不收外地人,河東離並州不算太遠,往北走幾步就是並州,如果溫侯不介意,他成並州人也行。

安窮苦,宮裡更是能有溫飽都是難得,絲綢錦緞都能拿出去變賣,良馬大多數在皇甫老將軍手中,禁軍隻剩步卒,其中甚至有人不騎馬,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麼好的馬。

河東衛氏是地大族,他隻是旁支子弟,也貧窮不沾邊,自從族截下關中以及涼州的鹽路生意,衛氏的富庶更是羨煞旁人。

他原本在河東習武強身,每日忙於訓練族中部曲,他們家大業大,如果沒有足夠的部曲來護衛,萬貫家資很容易便宜賊匪。

他姓衛,訓練部曲又是非常重要的活計,彆說挨餓受凍,平時的吃食有一點不合口味他都不入口,誰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淪落到能吃飽就能高興的掉眼淚呢。

想到他一起掉眼淚的還有今天子,似乎又感覺沒什麼。

不管怎麼說,他人已經到鄴城,大冬天的積雪封路,回河東太麻煩,留在鄴城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陛下身邊隻有幾個可用人,他就這麼走似乎有點冷酷無情,如果陛下願意,他可以白天出去謀生,晚回來繼續做黃門侍郎。

反正他們也沒有詔令要往外傳,整日值也是閒著,不如讓他身兼兩職,萬一老天眷顧,溫侯看他骨骼清奇天賦異稟,就收他在麾下個精銳騎兵呢。

騎兵很快去而複返,隨而來的還有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外天寒地凍,車廂裡暖爐錦被點心一應俱全,劉協受寵若驚的新車,身體在溫暖的車廂裡逐漸恢複知覺,不敢相信呂奉先竟然能心細到這種地步。

他以前聽的最多的是呂布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是條牽不住的惡犬,袁卿家將人收入麾下是自討苦吃,遲早有一天步丁原董卓的後塵。

呂奉先來冀州的時已經不短,雖然以前一樣的凶神惡煞,但是似乎並沒有見人就咬的征兆。

也是,王允的話不能輕信,那家夥對袁卿家向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嘴裡能說出好話才怪。

劉協心下稍定,夾起碟子裡小巧精致的點心,猶豫一下還是送入口中,淡淡的甜味自口腔蔓延開來,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嘗過的味道。

鄴城城門,比平時多一倍的士兵容嚴肅站在風雪中,原本負責守城的衛兵站在風雪吹不到的地方,總覺得讓人家在外吹風淋雪有點不地道,可是那些兄弟們身的殺伐太重,殺騰騰的站在外,他們愣是連都不敢。

呂布一行來到城外,朝守在這兒的士兵揮揮手,下一刻,訓練有素的鐵甲精兵墜在馬車後,護送馬車朝州牧府邸而去。

劉協在車廂裡不知道外發生什麼,衛固其他幾人看到整齊劃一的精兵,要麼眼睛亮晶晶恨不得立刻加入進他們,要麼瑟瑟發抖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原煥神色凝重看著外的大雪,披大氅準備好出去迎駕,天子來的突然,好在尚在預料中,不至於讓他們措手不及。

早點過來也好,天子早點在身邊,他就有正理由接手關中,趁現在關中一帶還沒有被禍害的太厲害,他立刻派人去賑濟百姓,隻希望幾百萬百姓不銳減到幾十萬。

亂世中人如草芥,可人力又是一切的根本,民心的用處有時比想象中更大。

荀彧沮授低聲說這話,看二人的表情,很明顯可以看出他們倆的意見沒有統一,郭嘉似笑非笑的坐在旁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甜絲絲的柘漿,任倆人在旁邊爭執不休,沒有任何插嘴的意。

冬天日短,天色漸暗,馬車抵達州牧府邸的時候,房裡已經點燈火。

原煥攏攏外衣,朝身旁幾人點點頭,率先走出去接人,荀彧沮授暫停辯論,揮揮衣袖相繼跟,天子駕臨鄴城,禮不可廢,城內大小官員都要出去迎接,隻是今日情況特殊,天子到來前沒有提前招呼,他們迎接的倉促也是情有可原。

門口掛著幾盞燈籠,府的下人候在兩側垂首不言,燈火闌珊下,身披大氅的溫潤青年身玉立,出塵疏離宛若謫仙,眸光流轉落在自己身,才恍然讓人有種身在凡塵的感覺。

呂布握緊韁繩,作利落翻身下馬,前兩步抱拳道,“主公,幸不辱命。”

原煥笑著點點頭,“奉先辛苦。”

“無妨,這點風雪算不得什麼。”呂奉先大大咧咧的回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並州的冬天比冀州更冷,他能光著膀子在雪地裡耍槍拳,誰見都要讚他一聲好壯士。

呂大將軍不樂意他們家主公見外人的時候他支開,反正主公沒讓他走,他就能在旁邊守著,高大威猛的武將往旁邊一挪,瞬從勇冠軍的大將軍變成忠心護住的貼身護衛,就是這護衛的塊頭有點大,板著臉站在身側能對的人嚇個半死。

劉協神情恍惚的走下馬車,心中已經猜到這人是誰,卻依舊覺得這是個從天下來拯救蒼生的仙人。

他繼位匆忙,該有的登基大典什麼的全都從簡,董卓隻想要個聽話的小皇帝,根本不在乎他活的怎麼樣,時戰戰兢兢生怕落得皇兄一樣的下場,也無心關注其他。

董賊政,以他年紀小為理由取消朝,後遷都沒多久,袁氏在安城的族人就慘遭屠戮,他對那件事情有所耳聞,被董卓的心狠手辣嚇得半夜睡不著覺,隻顧得擔心自己什麼時候迎來屠刀,更沒有心注意彆的事情。

所以到現在為止,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袁卿家。

以前隻聽過名字,現在見到真人,才意識到傳聞中袁氏子風雅矜貴舉世無雙的形容沒有誇大,隻恨他自己識淺薄,描繪不出見到的萬分一。

原煥走下台階,來到如驚弓鳥一般的少年皇帝跟前恭敬行禮,“陛下,外頭風雪寒涼,途跋涉難免勞累,恕臣準備不周,還請陛下先到府歇息,雪停為陛下準備行宮彆院。”

他費勁吧啦的讓袁術“鄴城行宮”改回正常的府邸,現在還是要弄個行宮彆院出來,早知如此,時就該直接換地方住,也省得接下來麻煩。

那兒險些被金燦燦的宅子亮瞎眼,完全忘還要迎天子入鄴城的事情,都是袁術那臭小子胡來,回頭還得教訓一頓。

劉協呆呆愣愣的眨眨眼睛,如夢初醒趕緊擺手,“卿家不必麻煩,朕不用行宮彆院,切莫征調百姓大興土木,冬日天寒,應讓百姓休養生息。”

“陛下說的是。”原煥微笑著應一聲,聲音清潤如同春日暖陽,笑意盈盈令人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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