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柏深似乎閉了閉眼,片刻,他沙啞著聲音,低低道:“將你……離開家時,到現在,都告訴我。”
林蘇瓷小心翼翼看了眼宴柏深。
“咳,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林蘇瓷把宴柏深與阮靈鴣離開後,他去花田,回來發現院子被燒,師父處於險境,到他們一路前往碧海大陸,跟著二師兄找到金池,重鑄丹田簡簡單單告訴了宴柏深。
雖然說他說的簡單,可也那麼多的事情,林蘇瓷說的口乾舌燥,宴柏深輕輕推過來了茶杯。
林蘇瓷顧不得客氣,接過茶杯咕嘟咕嘟就是幾大口。
喝完了,林蘇瓷才抱著杯子擰眉:“這個水味道有些怪。”
宴柏深淡定自若:“所以你和師父當初沒有出事。”
“對……啊……”林蘇瓷謹慎著,“也不對,當時我差點就魂歸故裡了。師父為了救我,入魔了。你看,是不是很慘。”
“對,很慘。”宴柏深僵硬地牽動著唇角,雙目幽幽看著林蘇瓷。
“不過也還好啦!”林蘇瓷輕鬆道,“我閉關了三年,丹田已經修好了!以後我就能重新修煉了。想必過不了多久,我就能重返築基巔峰,向融合進發了!”
宴柏深一言不發,靜靜看著意氣風發的小貓崽。
“柏深柏深,你看我們是不是很巧,我今天剛醒過來,就遇上你了!”林蘇瓷笑得眼睛都彎成一條線了。
宴柏深看著這樣的他,眸子裡柔軟了兩分:“對,很巧。”
“那柏深,你怎麼來的這裡?師父叫你來的麼?”
林蘇瓷好奇。
四方門距離碧海大陸這麼的遠,宴柏深怎麼會找過來?而且還這麼巧,也出現在了雲朝坊,兩人才得以彙聚。
宴柏深抬眸,卻答非所問:“師父呢?”
你問我?林蘇瓷茫然:“說三年前被人追殺,跟著娘……啊呸,跟著金前輩去風燼領域了。哦,還有二師兄。”
這時,宴柏深目光轉移到了蹲在地上的婉兒身上。
婉兒瑟瑟發抖站起來,嘴唇哆嗦了半天,擠出了一句:“奴家是奉了師父的命令,在此等林小弟的。”
林蘇瓷剛出關,什麼也不知道,婉兒很有眼力,把從三年前,林蘇瓷閉關之後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部講了一遍。
其實說來也奇怪,林蘇瓷前腳閉關,後腳虛無妄出去就遭到了追擊,本以為是他惹來的仇家,可那些沒有留下身份信息的人,又追到了金池這裡。
金池一個元嬰,輕缶和虛無妄兩個金丹,還有其他高階修士,都沒能抵抗住那一撥又一波的人衝擊截殺。萬般無奈之下,隻能撤走。
她們女修並不在被截殺的範疇,隻要脫離了金池等人,就沒有殺身之禍。故此金池與輕缶商議過,把婉兒與淺淺留下,等著接應林蘇瓷。
起初婉兒根本不敢回去那院子,生怕讓人知道裡頭還有一個漏網之貓。過了幾個月,眼見著所有風頭都消失了,婉兒才敢回去看一眼。
可是林蘇瓷並未出關,一點動靜都沒有,婉兒也就沒有蹲著守他。反正出關後,看見書信,自然會來找她的。
“……師父和前輩交代過,若是林小弟出關,奴家要把人送到虛度界。淺淺在虛度界會把林小弟帶去風燼領域。”
婉兒知無不言,畢恭畢敬。
宴柏深聞言,掩去眼中一抹深思。
“柏深柏深,你完全沒有師父的消息,那你怎麼來的?”林蘇瓷好奇了。
宴柏深遲疑了下,緩緩道:“我能感覺到你。”
“啊?”林蘇瓷有些懵。
這是什麼意思?
這種事情,宴柏深也不知道怎麼說,斟酌著,緩緩說道:“我曾在你手上留下過靈環。隻要能感知你的靈氣,無論你在哪裡,我都能知道你的方位。”
林蘇瓷撫摸著手腕,一臉詫異:“這麼厲害?”
然後他想起來了:“那你為何沒有早早來找我們。師父當初怕你揍我們,帶著我來碧海大陸的時候,你也該知道才是。”
“我不知道。”宴柏深的語氣十分僵硬,仔細聽,其中甚至包含著一些憤恨。
像是怕嚇到林蘇瓷,他緩了緩口吻:“……我起初,不知道。”
林蘇瓷:“不是說能感知我……”
“靈力。”宴柏深打斷他的話,“能感知你體內的靈力。”
林蘇瓷愣了。
可是他在寒潭被那個陣法吸壞了丹田,當場成了個廢貓,一絲一毫的靈氣都沒有了。
所以,宴柏深失去了他的消息?
“我以為……”宴柏深艱難地吐出了三個字,之後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冷峻的臉上,依稀浮出了一絲痛楚。
林蘇瓷抿了抿唇。
他家飼主,該不會失去了他的聯係,以為他……死了吧?
隻這麼一想,林蘇瓷的心臟像是被針紮了一下,輕輕地疼,帶著漣漪,一圈圈的。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麼也沒法說。說什麼,都是徒勞。
三年多,宴柏深在失去他靈環供給的信息的時間裡經曆的一切,都是他不敢去想的。
比起林蘇瓷,還是宴柏深更快穩定了情緒。
“我感知到了你,就來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林蘇瓷鼻子有些酸。
他家飼主,真的是把他放在心上。
“柏深……”林蘇瓷雙眼幾乎含著水光,吸了吸鼻子,又攤開了手,“抱抱。”
不等宴柏深拒絕,林蘇瓷刷的一下變回貓崽子,直接跳入宴柏深的懷中。
他四肢緊緊貼著宴柏深,使勁兒抱著他蹭。
宴柏深似乎遲疑了會兒,身上的貓崽子溫熱的體溫順著他薄薄的衣服蔓延進胸膛,溫熱的,穿透他心臟。
被寒冰覆蓋著,幾乎失去跳動的力量的那顆心臟,融化了。
他抬手,摟著懷中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小貓崽,緊緊貼合自己的胸膛。
“……你回來了。”
林蘇瓷能感覺到宴柏深身上那股流動著不安的情緒,他抬起貓臉蹭了蹭宴柏深的下巴,軟綿綿道:“回來了哦。”
一人一貓抱得難舍難分。
旁邊的婉兒一臉複雜,幾次張了張嘴,都沒有能出一個字來。想了想,她索性悄悄墊著腳尖出去了房間。
不多時,婉兒吭哧吭哧抬了一個全新的浴桶進來,出去後又悄咪咪扛著一張全新的矮榻進來。
林蘇瓷在宴柏深的懷裡,都忍不住伸脖子去看。
嬌嬌弱弱的少女在短短時間內,把房間內可能需要的家具全部換了一遍,不喘氣不流汗,甚至有餘力燒了幾桶水倒入浴桶中。
她把自己當做一個啞巴丫鬟,勤勤懇懇打掃了地上殘留的痕跡,力求不餘半點之前的曖昧。
未了想要離開前,她糾結了半天,還是從自己袖子裡摸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了矮榻邊。
一人一貓都看著她。
與好奇的林蘇瓷不同,宴柏深的目光沉沉,令她心頭發顫。
“大人……”婉兒艱難地吞咽了下,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今夜夜深了,林小弟想必困了。奴家給您二位收拾一下,您二位暫且委屈一下,將就一晚。奴家把東西都放在床頭了,都是新的,您放心用。”
林蘇瓷伸脖子看了眼,一個紅漆盒子,看不出什麼。
宴柏深一言不發。
婉兒感覺自己腿肚子在打顫:“咳……大人,那奴家,就先行告退?”
宴柏深頷首。
“唔……”婉兒臨退出去前,遲疑了下,委婉道,“此間隔音並不好,大人可以加一道屏障。”
宴柏深目光一閃:“嗯。”
婉兒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鬆了一口氣,遞給林蘇瓷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急匆匆自己退下,反鎖了門。
宴柏深抬手下了三道禁製。
“困了?”沒有了外人,宴柏深稍微流露出了一些他們獨處時的溫柔。
林蘇瓷趴在他懷中,被宴柏深的手掌順毛順的昏昏欲睡,聞言打了個哈欠:“今天打掃房間,到處找活兒,還被追著跑。的確困了。”
小貓崽趴在懷裡的乖順,讓宴柏深眸光柔軟:“那就睡吧。”
浴桶裡是婉兒打好的熱水,宴柏深也不浪費,抱著小貓崽泡了泡,輕車熟路給他擦乾了毛,摟著他躺上了矮榻。
林蘇瓷被放在宴柏深的胸口。
他趴在那兒,能聽見宴柏深心臟跳動的聲音。
滅了燭火的房間,僅僅是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外頭淫詞豔曲的吵雜,被幾道禁製隔了,模模糊糊隻剩下遙遠的一層。
宴柏深的手順著林蘇瓷的毛,一下,一下,溫柔地拂過。
林蘇瓷趴了會兒,困意湧了上來。
今天短短一天,他遇上的事情太多,貓腦袋幾乎裝不下的複雜。
不過,不管怎麼說,都是好消息。
特彆是他居然能在這千裡之外的碧海大陸,回到宴柏深的身邊。
這對他來說,是最大的意外之喜了。
林蘇瓷瞌著眼,嘴角一直挑著微笑的弧度。
真好啊,安心了。
林蘇瓷心裡想著。
幾乎快要睡著的時候,林蘇瓷聽見宴柏深輕柔的聲音,帶動著胸膛微微的震動。
“……彆瞎跑了,我也會害怕。”
林蘇瓷渾身一個激靈,也不管睡覺了。這個時候必須要安撫自家柏深才是。他立即睜眼,豎起爪子賭咒發誓:“我要是再跑,你打斷我的貓腿!”
目光幽幽的宴柏深嘴角微微勾起,他的手輕輕落在林蘇瓷的後背上,一下,一下地撫摸。
他的回答和他眸色一般無儘溫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