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1 / 2)

他們家裡有一個進去過三年的老經驗虛無妄, 關於裡頭的一切, 虛無妄都已經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 陸陸續續告訴給了他們。

黃昏的餘暈收起, 林蘇瓷變回了貓身,被宴柏深塞進衣襟裡, 遮掩了身體。

從小院出去,窄窄的巷子兩側的人家戶大門緊閉, 窗戶全部扣上, 偶有人聲, 都是低低小小的。

許是有人挑水從巷子過,青石板的地麵淅淅瀝瀝不少水痕, 在日月交替之時盈盈閃著忽明忽現的微波。

宴柏深順著巷子走出。不遠處,大街上漸漸出現了人影。

和宴柏深的打扮相似, 這些人具是身披黑色鬥篷,兜帽把麵容遮蓋的嚴嚴實實, 在漆黑的夜色裡, 難以分辨相貌。

三個蠱陣的方向, 沿路都挑著紅色的燈籠。宴柏深之前被虛無妄帶著走過一次去的路, 如今帶著林蘇瓷,倒也不至於走錯, 順著最近的桃花瘴走去。

依著虛無妄所說,蠱陣是有分彆的。

第一次去的人隻會與第一次去的進入一個陣, 第一次的蠱裡, 一個陣隻容納六個人。而在蠱陣裡, 每一個時辰會獻祭一條人命,這個死去的人的靈氣則全部會容納到陣中,直到月儘天明,蠱內剩下一個人的時候,這些被蠱陣剝奪的其餘幾人靈氣,全部被幸存者吞噬。

林蘇瓷悄悄順著宴柏深鬥篷探出了頭。

他的貓身是黑色的,一雙碧翠的眸圓溜溜,在夜色之中,如果不喵,很難發現。

林蘇瓷仗著自己的保護色,大大方方打量著周圍。

沿途前往桃花瘴的人,林蘇瓷大概數了數,也有十幾個,這裡頭有幾個,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人,兜帽遮了一半的臉上明顯緊繃,渾身透露著緊張感。

可能,這些就是接下來要遇上的新人了。

林蘇瓷看了沒有一會兒,宴柏深抬手把他的頭按了回去。

路上的腳步聲隨著走過幾個分岔路口,彙聚在一起的越來越多。

靜瑟的夜中,隻有一個個輕盈細不可聞的腳步交疊前後錯落。沒有交談聲,沒有說笑聲,甚至沒有呼吸聲,腳下的步伐始終保持著勻速,一步步零亂而頗有節奏,在沉默的街頭安靜的行走。

這一路的漫長,久到林蘇瓷都快趴在宴柏深懷裡睡著了。他努力撐著,腦袋一歪一歪的,最後在宴柏深的懷裡,一顛兒一顛兒太舒服,瞌上了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蘇瓷感覺到一隻手輕輕推了推他。

他一個激靈,立即醒來。

眼前已經是一片緋紅色的桃林,反季節開的豔麗,花骨朵兒在枝頭招搖,落下的花瓣厚厚積澱在地上,一眼望去,看不見原來的土地,具是粉白的花瓣。

周圍聚集了許多人,帶著兜帽即將成為人蠱的大家,抬著頭看著天空。

如今已經過了酉時三刻,戌時,馬上降臨。

宴柏深背過身,下了一道禁製,從他人眼中消失。

做好防禦後,宴柏深從袖中掏出一份卷軸,塞進懷裡,給林蘇瓷抱著。

這是一份主寵契約卷軸。

林蘇瓷是個妖修,縱然他可以以原型進入,那也是會被算作人頭的。早在他們計劃用原型進來的時候,虛無妄與宴柏深就商討過,關於怎麼樣讓林蘇瓷原型蒙混過關。

最終的結果是,利用主寵契約。

妖修和妖寵最大的差彆,不在於修為,而在於自由。

普天之下的妖修都是自由身,沒有一個限製他們自由的所謂主人。而妖寵,無論他的身份多高,修為多強,隻要簽署了主寵契約,那麼他的身份就定位在了妖寵,不再是一個妖修,沒有了自己的獨立性,也沒有了一個妖修可以享受的一切。

相對的,妖寵能夠享受的就是一切主人帶給他的。

在契約生效之時,妖寵的自我一切都會被放在他的主人身上,成為一個附屬。

也如此,跟著主人的妖寵,不算做人頭。

當時為了讓林蘇瓷能夠順利跟著宴柏深進去浪幾圈,宴柏深與虛無妄就做了一張主寵契約卷軸,等著這個時候救急一用。

林蘇瓷的身體和卷軸差不多大。他努力把卷軸攤開了來,上麵寫了滿滿一篇的契約內容,他看都沒有多看一眼,抬起爪子念念有詞,準確在契約卷軸上落下自己的爪子印。

他身體內的靈氣凝聚成團,在他爪子按下的位置,留下了一團灼燒後的烈火斑痕。

宴柏深看了他一眼,許是見他下爪太過利落,還在嘴裡的話沒有說出來,咽了回去。

他的手輕輕一揮,在卷軸上刻下了他的名字。

契約上發出了一道金光。

須臾,林蘇瓷的額頭閃過一絲金印,隨著金光的消失閃爍幾下,隱藏進了皮膚內。

契約成立。

宴柏深解開了禁錮。

與此同時,戌時到。

眼前的桃花林逐漸浮起了一絲彌漫的瘴氣,從地下逐步騰升,愈來愈濃鬱,眨眼之間,吞噬了守候在此地的所有人。

林蘇瓷隻覺眼前一花,剛剛看見的桃花林已經全然變了模樣。

先前所見的錦繡桃花林,像是被毒氣灌溉過,所有的樹枯死一地,枝丫橫生,枝頭開著的是紅的近乎發黑的破碎花朵。

一股股惡臭的氣息濃鬱撲來。

林蘇瓷狠狠打了個噴嚏,之後接二連三的噴嚏一個個不停。

小貓崽的鼻子都被他爪子揉癟了,卻沒法阻止惡臭氣息的撲麵而來,一扭頭把自己重新塞回了宴柏深衣服裡。

過了會兒,宴柏深拍了拍他屁股:“好了,出來吧。”

林蘇瓷轉了個身,重新爬出來的時候,果然聞不到惡臭氣息了。

林蘇瓷靈巧的爬上了宴柏深的肩膀,居高臨下把周圍一圈的環境全部看入了眼,慢吞吞下了評語:“陰森森的鬼地方。”

這個地方的確陰森森的,枯樹交錯橫生,地上粉白的花瓣腐爛堆積成泥,一腳踩下去深陷一個坑,更彆提枝頭紅月上,身體巨大的兀鷲雙爪扣在樹枝頭,猩紅的豆大眼直勾勾盯著林蘇瓷,一張嘴,刺耳又刺激心跳的叫聲嘎嘎。

其他進來的人都沒有碰到。這個林蘇瓷心裡有數。

虛無妄之前就說過,這個地方不是讓他們互相廝殺,簡單的比較武力。而是更深一步的,通過每一個時辰,六個人的實力對比,吞噬掉其中最弱的那一個,並且把最弱的那一個的靈氣存入陣中,加強一次。一共六個時辰的夜色,要加強五次,集合五個人的靈氣給幸存者,一次成蠱,收獲當真是在外的十年修行。

林蘇瓷警惕地盯了會兒那隻嘎嘎叫的禿鷲,他蜷起尾巴,爪子緊緊勾著宴柏深的衣領。

宴柏深比起他要放鬆的多。

這個桃花瘴,主要是毒。

宴柏深抬腳朝前走去。

細長又歪著脖子的枯樹密密麻麻的枝條無風擺動,抽到空中落下的腐爛花瓣,花瓣與枝條同時加速腐化,落地時,隻剩下一攤惡臭的汁液。

林蘇瓷嫌棄地都快要爬上宴柏深的頭頂了。

就算他聞不到味道,這個臭氣熏天的場景也讓他腦內有健全的想象,假象的嗅覺都快要把那一股窒息的惡臭送到他鼻尖了。

“快走快走。”林蘇瓷趕緊催促著宴柏深。

宴柏深腳下虛飄,並未在腐爛成堆的爛花泥裡留下腳印。

桃花瘴裡看著不大,轉來轉去卻都沒有儘頭。除了一地的枯樹殘枝,就是一地的爛花腐泥。

宴柏深腳下不停,轉了一圈回到了原點。

他頓了頓,問林蘇瓷:“看出來問題了嗎?”

“是陣。”趴在他肩頭的林蘇瓷看得也清楚,一圈下來,心中有數。

他好歹當初跟著回璉學了那麼久的符籙陣法,這一點還不算難倒他。

“不錯,”宴柏深伸手摸了摸林蘇瓷的毛毛,發現他渾身冰涼涼的。宴柏深把貓崽子抱回懷裡暖了暖,低語,“你來破陣。”

他來?

林蘇瓷臉皮一抽,朝宴柏深攤開爪子:“給個飛墊。”

他憑借自己的能力,可沒有辦法腳下虛空,隻能靠著外力的法器來輔佐他了。

宴柏深知道這隻貓崽子,掏了一張巴掌大的線勾毯子出來,小貓崽趴在上頭,從自己身上巴拉巴拉,掏出來了一堆早早準備的符籙。

林蘇瓷的爪子比起手來要不好用,他努力了半天,才把選中的符籙輕輕拋起來,鼓著腮幫子用勁一吹。

那張符籙搖搖晃晃貼到了附近的一顆枯樹上。

枯樹頓時炸裂。

一股股惡臭的液體從樹乾裡流出。

林蘇瓷猝不及防被狠狠熏了一場,頭暈眼花差點一頭栽倒在毯子上。

半響,林蘇瓷虛弱地抬起小貓臉:“……柏深,我們現在換蠱陣好麼?”

名字聽起來倒是好聽,可是裡頭怎麼可以惡臭成這樣!

無法忍受的惡心啊!

宴柏深也心疼小崽子被熏成懨貓,拍了拍他的背:“下次我們換。”

這次自然是不成的。

進入了蠱陣,隻有天明時分才會被打破,中途不會自然停止,更不會三個蠱陣互相傳送。

林蘇瓷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枯樹炸開的臭液仿佛有著劇毒性,流淌在地上,地上的那些爛花腐泥都被刺激的滋滋作響,冒出一股股黑煙。緊接著,地上出現了一道深坑。

距離不算很寬,也就是從林蘇瓷腳下到下一棵枯樹中間的距離。

林蘇瓷貓臉一抽。這要是個沒有外力輔助的,隻怕要被坑死。

趴在毯子上的小貓崽掏出了第二張符籙。

這一次他警惕多了,幾乎是在扔出去的瞬間就一頭趴下,前爪緊緊捂著鼻子,閉上眼屏住呼吸。

爆裂聲響過,林蘇瓷才慢吞吞睜眼。

一看,惡心地他渾身毛毛豎起。

這一棵樹裡,炸出來的不是惡臭的流漿,而是滿滿一樹的蟲子。

揮舞著數不清的腿的毛茸茸的蟲子,幾乎是昆蟲裡醜到極致的存在,密密麻麻從樹中爬出來,迅速散落一地,猶如一張漆黑的地毯,將地下全部覆蓋。

林蘇瓷控製不住地顫抖了,他弓著背,腰都抬到了半空中,四腳隻有爪子尖挨著毯子,渾身毛炸開,就連胡子也不例外。

虛空立在他身後的宴柏深涼涼道:“這些蟲子也不能放過。”

“哦。”林蘇瓷麵無表情。

他忍著身體天然的抗拒,從裡頭抽出了幾張符籙,一股腦扔了下去。

練氣一階的他比起當初瀟灑的築基九階,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符籙的威力根本無法發揮到最大,以往隻需要一張符籙就能全部解決的,如今卻把林蘇瓷逼得差點跳下去與蟲子決一死戰。

那些醜的不忍直視的蟲子爬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腐蝕的痕跡。受災最嚴重的就是那棵樹下的地麵,直接地裂了。

第三棵樹了。

林蘇瓷捏著符籙,久久不能動手。

“柏深……”林蘇瓷終於忍不住問,“二師兄當時說,桃花瘴如何?”

宴柏深回憶了下,確定道:“桃花瘴內桃花無數,風景秀麗,美不勝收。還有閒魚野鶴,遊蟲小蟻,令人流連忘返。”

這是當初虛無妄給林蘇瓷介紹時的原話,一字不落。

林蘇瓷臉都扭曲了。他顫巍巍伸出爪子,粉嘟嘟的梅花墊指著那一片摧殘過後猶如黃泉陰路的桃林,痛心疾首:“這叫流連忘返?哪門子的流連忘返?!二師兄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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