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瓷伸爪子捂著臉,幾乎不想再看第二眼。
也就是當初被誤導了,名字好聽,還有虛無妄的那一番昧著良心的介紹,導致他們選擇了這個距離最近的桃花瘴。
這下好了,給自己選了個當做亂葬崗都不為過的陰森森鬼地方。
林蘇瓷也是風中淩亂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就算咒罵一萬句,也於事無補了。
林蘇瓷認命的掏出了第三張符籙,雙目呆滯,朝著那命中注定躲不過的一劫敞開了懷抱。
‘咚——’
林蘇瓷的符籙還未扔出,隻聽見一聲悶鐘似的響聲傳來。
他扭著頭:“什麼聲音?”
“嘎……嘎……嘎……”
頭頂上,禿鷲抖了抖翅膀,雙翼展開,輕輕一拍,飛起。
枝頭顫動搖晃,而那禿鷲,已經朝著一個方向直直飛下去。
宴柏深麵色一沉:“亥時了。”
林蘇瓷一愣。
亥時……
“這麼快?”
他有些吃驚。感覺踏入這個地方還沒有多點時間,怎麼就一個時辰了?
下一刻,他又是心頭一顫。
一個時辰,豈不是意味著,有一個人……永遠的留在了這裡。
林蘇瓷還在動作的手僵硬了。
“噓……”宴柏深把林蘇瓷從毯子上抱回自己懷中,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彆怕。”
林蘇瓷之前豎起來的毛,在宴柏深慢慢的順毛動作下,漸漸貼服。
“我沒有怕……”林蘇瓷側臉貼著宴柏深的胸膛,嘟囔了句。
他的確也沒有在怕的。
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的,也是他選的。是生是死,全部都是自己決定的。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坦然接受選擇後的結果了。
他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替彆人惋惜。
林蘇瓷很快振作起來。
他重新被放上那張毯子。
這一次,有了第一次警鐘的敲響,林蘇瓷心裡頭多了兩份緊張感。
這裡到底不是在四方門,師兄師姐們給他布置的練習。動作慢了,比彆人差,就要付出生命的。
林蘇瓷再也顧不上那些惡心的液體,醜陋的蟲子,凝神靜氣,投擲出了第三張符籙。
這一棵樹裡,炸裂出來的是一群黑色羽翼的鳥。
尖嘴利齒,爪子鋒利無比。
這可不是之前落在地上的蟲子那麼好對付。
林蘇瓷操縱著毯子,小心在飛鳥的傾巢撲來攻擊中逃離,一邊躲閃,一邊回憶著對付羽類的手段。
他準備的符籙中,缺了那麼些得用的。
飛鳥一群一群撲來,尖銳的啼鳴中,是飽含著死亡氣息的潮濕。
林蘇瓷飛快甩出符籙。
一張接著一張。
練氣一階的他防禦很差,攻擊很差,甚至就連逃跑的速度也遠遠不及當初。
如果換做當初的他,林蘇瓷能把這群鳥溜暈。可是現在,這群扇動著翅膀的飛鳥,比他不知道快出多少倍。
林蘇瓷的背上毛毛都差點被這些飛鳥給薅走了。
危急時刻,宴柏深出手了。
一道金光打來,圍著林蘇瓷的那一群飛鳥像是被刀刃劈開,整齊切成兩半,齊刷刷掉落在地上。
林蘇瓷還喘著粗氣,手中翻找著符籙,整隻貓緊繃的都快要抽筋了。
“……柏深。”
林蘇瓷厚厚的絨毛下,都出了汗,濕噠噠粘著毛毛,直接讓他瘦了一圈。
“你開頭,我結尾。”宴柏深解釋了句,“時間不多,達到練手目的即可。”
林蘇瓷懂了。
他現在的確不是來闖關的。一個練氣一階,想要完全憑借自己的能力在這個蠱陣中活到最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進來的目的,是練手,吞噬靈氣。
重新梳理好自己的目的後,林蘇瓷下手果斷的多。
一步步往前挪的步伐越來越慢,每一棵樹裡,都藏著未知的恐懼。
可林蘇瓷沒有時間去感慨了。
他必須在每一棵樹炸開的同時,分析裡頭爬出來的,做到自己能做的,之後閃身,留給宴柏深。
‘咚——’
第二聲悶鐘,響起了。
緊接著,是羽翼拍打陣陣,禿鷲興奮的‘嘎嘎’叫聲。
又有一個人……
林蘇瓷舔了舔唇。
緊張感,越來越重。
第二個人的靈氣被投放進來之後,林蘇瓷在開下一棵樹時,明顯感覺到了對麵實力上的又一層提升。
一個渾身腐爛的妖獸,從裡頭爬了出來。
林蘇瓷一看就知道,這頭妖獸,起碼練氣七階。
對於築基以上的人蠱來說,就是簡單的練手,可對於林蘇瓷這樣實力不過在底層的底層中的人來說,要了命了。
腐爛的妖獸看不見宴柏深,直接朝著林蘇瓷撲來。
中間的差距太大,這個時候的林蘇瓷拚了命也未必能打過,更何況,對麵的那頭妖獸,渾身都有著毒煞的氣息。
這挨一下可不得了。
林蘇瓷開始鞏固他當年最拿手的逃跑。
一邊跑,一邊趁機丟下一張符籙給妖獸絆腳。
可惜,他實力弱,他畫的符籙實力也不強,兩個菜簍子遇到一塊,就像是專門來逗人樂的,毫無殺傷力。
宴柏深看得都要笑了。
“柏深!!”林蘇瓷逃跑逃得的都快要呼吸不上了。他拚命駕馭著這張墊子,幾乎調動了全身的靈氣,腦袋都要暈乎乎的,就著也跑不過那頭腐爛的妖獸,而他的救命符,他的大靠山,他的心肝兒師兄,居然!在!笑!
林蘇瓷氣蒙了頭。
趁著毯子飛到宴柏深身邊時,爪子一用勁,直接撲到了宴柏深的臉上。
身後腐爛的那頭妖獸咆哮著撲來。
宴柏深一手抓住臉上張牙舞爪的貓崽,一手抬起,金光閃現一瞬,那把林蘇瓷逼得跳臉的妖獸一聲慘叫,在地上化作一灘濃鬱臭液。
林蘇瓷舍不得那爪子薅宴柏深的臉,隻用自己鼻子使勁抵了抵宴柏深鼻子:“你看我笑!”
宴柏深話語中還帶著笑意:“好,不笑了。”
林蘇瓷威風凜凜:“你再笑我就咬你了。”
宴柏深一愣,嘴角弧度頓時擴大,眉眼一彎:“哦,你打算怎麼咬?”
最後一個字音,宴柏深往回吞咽了些,聽不全。
林蘇瓷抬起自己的爪子,嗷嗚一口,凶神惡煞地咬住了自己,然後鬆開:“就這樣!”
貓崽子咬的表情的確很凶狠,狠得有點可愛。
宴柏深配合得加深了笑意。
林蘇瓷什麼人,說得出做得到。
小貓崽子嘴一歪,嗷嗚一口銜在了宴柏深耳垂上。
他作勢凶狠,大大張開嘴,重重咬合,可牙齒尖落下的那一瞬,力氣都收了,柔軟的碰觸在一起。
一點都不疼。
隻是……
太癢了。
癢的宴柏深眼神變得有些凶狠。
他的凶狠,和林蘇瓷不太一樣。林蘇瓷得意洋洋地與他四目相對,瞬間縮成一團,手腳並用跳回毯子。
“哎呀,彆玩了彆玩了,我們抓緊時間了,趕緊後麵的。”
宴柏深臉上一空,小貓崽逃跑的速度,的確快的他猝不及防。
他慢吞吞伸手摸了摸還帶著一絲濡濕的耳垂,眼神幽深。
“好。”
再經曆了第三次悶鐘之後,林蘇瓷的實力就完全不夠看了。宴柏深發了狠,一等林蘇瓷撒丫子逃跑,抬手就將對麵切成灰燼。
這個桃花瘴,按著他們之前走來的那一圈,幾乎已經要到達他們出發的地方了。
而這個時候,天際漸漸發白了。
最後一聲悶鐘,敲響。
雞鳴,犬吠,不遠處清早起身的人互相問候,鍋碗瓢盆的碰撞,獨輪車吱嘎吱嘎沿著街道的雜音,交織在一起。
發白的瘴氣慢慢退散。
蹲在宴柏深肩頭的林蘇瓷,手中接到一片從樹枝上慢悠悠飄落的桃花瓣,粉粉白白,帶著桃花的芳香。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