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 2)

歲祖月意識到被戲弄了。

她以前是不肯吃虧的人,受了虧,一定要找機會討回去,但她沒有找慕相玄翻舊帳。

因為那時候,他們已經漸行陌路了。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歲祖月琢磨,為何會如此,思來想去,又覺得不能全怪她。

她愛熱鬨,喜歡鬨騰,身邊形形色色,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慕相玄喜靜,習慣了獨自一人。

她總不能,每次都帶著一夥人去煩他吧,何況......

慕相玄有一半妖族血脈。

是個半妖。

歲祖月有段時間,殺在凡界作惡的妖,都殺瘋了,尤其是半妖,控製不住妖力肆虐的時候,他們就會變得嗜血好殺,失去理智。

她被慕相玄撞見好幾次,誅殺失控半妖的場景。

身邊的神殿同僚,還會當著慕相玄,說些尖銳刺耳的話。

“為何要他待在神殿修行,要是哪天發瘋,偷襲我們怎麼辦!”

“嗬,乾字牢裡那個,咱們廢了千辛萬苦捉到的半妖,昨夜被人偷偷放了,除了他,誰會是誰!”

“祖月,你是神殿少司,整日和個來曆不明的半妖混在一起,傳出去會有損神殿威嚴的!”

“我昨夜看見慕相玄紅著眼,猙獰的要吃人!”

“證據確鑿,歲祖月,你不要再包庇他了!”

.......

歲祖月沒法讓所有人閉嘴,也無法阻止旁人對慕相玄的猜忌。

更糟糕的是,當手裡染了太多因妖力肆虐,失控發瘋的半妖鮮血,她也逐漸無法,再對慕相玄的身份視而不見——一個血脈中,天生帶有危險隱患的半妖。

夢到了太多次捉拿慕相玄,不是她殺他,就是他失去理智弄死她的場景,歲祖月開始有些害怕。

年少的慕相玄,大概察覺到了,出現在歲祖月視線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少,他們從過往每日都能見麵,變成了三日,七日,半月......等歲祖月恍然反應過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慕相玄了。

她完成任務回到神殿,才發現白衣少年居住的庭院,早已空無一人。

他早走了。

半年前就離開了,而她才知曉。

彼時沒人想到,後來的慕相玄,會像是他們神殿供奉的諸神般,成為鎮守天下祖脈的神君。

他過往是何身份,再也無人提及,也無人在意,三界眾生,隻知曉他是白城帝君,對她敬畏尊崇,將他奉為當世唯一的神。

從回憶中抽離,歲祖月視線左右瞟了瞟,發現慕相玄當真朝這邊走來。

她內心小人抓耳撓腮,心虛的越發厲害。

隻是疏離陌生倒罷了。

但上次見麵,她在白帝城外,對一門之隔的慕相玄,說了許多大放厥詞的話。

她說她要仙魔妖三界改頭換麵,停止乾戈,人界永遠祥和安寧,妖界的小妖們,從娃娃抓起,學習正道仙法,凡界世人,也要給修仙的機會,魔界野心勃勃,就用紅蓮業火,讓他們自動變成聖賢......總之,她會創造一個嶄新的修真界!

末了,她微抬下巴,讓人好好在白帝城看著,她會實現的,她還會過的很好.......

慕相玄要入白帝城,了斷塵世因果,歲祖月作為故人,本來是去道彆的,不知怎的,就變成了她在人麵前,勾勒美好畫卷,宣傳自己未來豐功偉績的場景。

而且當時她的那些神態動作,稱不上友好,而是暗戳戳的,還帶著點挑釁,以及一點點憤懣。

歲祖月也不知自己不高興什麼。

大抵因為,她也是慕相玄斬斷的塵世因果裡的一部分。

換句話說,她被拋棄了。

以後她在慕相玄眼裡,就跟路邊的石頭差不多,就算記得她,看她的感覺,也與眼熟的,一塊山野石頭,一根門外雜草差不多。

總之,心裡不會再有任何觸動波瀾。

於是,歲祖月忍不住,帶著微微含沙射影,點點陰陽怪氣,對慕相玄叭叭了諸多她以後的風光、快活日子。

總之,她一定過的比沒有七情六欲,獨守空城的他好!

回想當日的誌得意滿,信誓旦旦,歲祖月現在,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她現在有多狼狽灰溜,都要魂飛魄散了。

淦。

她也是要臉的!

歲祖月心裡的小人直嗷嗷,表麵還在保持鎮定。

在眼簾被陰影微微遮住時,她抿抿唇,努力擺出往日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不甚在意的模樣,抬臉。

他望著她,眼神陰鬱。

歲祖月頓如泄了氣的圓球。

在她印象中,慕相玄眉眼一貫平靜,甚至有些看起來,淡漠冷情,很少露出這般顯而易見的陰沉。

歲祖月心頭敲起咚咚鼓,手指捏了捏衣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又破罐破摔的想,縱使她現在再狼狽,當日之言變得貽笑大方,堂堂帝君,應該不至於笑話她吧......

念及此,歲祖月抿著蒼白乾涸的唇,掀起長睫,乾巴巴地彎唇扯起一抹笑。

她想像往日那般,對慕相玄說幾句輕鬆之言,這是她最擅長的,但還沒開口,頭頂被青年指節修長的手掌壓得微沉。

歲祖月愣了愣,喉間一梗,到了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來。

“沒事了,”他摸了摸她淩亂披散的頭發。

“我帶你回去。”

歲祖月心神一顫,胸口頓時猶如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般,眼眶發紅。

她的魂魄生疼,渾身充滿了灼燒的氣息。

為她注入生機的雨絲,已經觸碰不到她了。從半空千絲萬縷垂下的雨,如銀針,穿過歲祖月再次變得透明的魂魄。

感受到頭頂掌心的溫熱,歲祖月耷拉下腦袋。

一時間,有點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又有些像受了委屈,沒處訴說的小朋友。

她埋著頭,睫毛都軟噠噠的掀不起來。

說不出此刻心裡是何滋味,歲祖月輕聳了聳鼻尖,不知怎的,好像突然有許多想說的話,想對麵前的人說。

諸如,她與邵昊謹......

她想說,其實得知真相時,她也不似表麵那般灑脫,那般渾不在意。

花妖來找她攤牌時,她除了被欺騙多年的憤怒,心裡還是有難過的。

她難過的是,花妖真身是朵荷花。

歲祖月曾經無意發現,邵昊謹的袖口內側,繡了朵栩栩如生的小荷花。

不是一件,而是所有衣裳都有。

她問他:“這麼喜歡荷花?”

邵昊謹笑得自然,回答的也很坦誠,“是,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了。”

歲祖月心思從來稱不上細膩,對彆人喜好也沒有興趣。

但這事,她難得記在了心上,之後無論去哪曆練,看到漂亮的荷花,都要順手帶回來一朵,放在邵昊謹窗前。

花妖來找她攤牌時,一麵之詞,歲祖月本不會信,但看到花妖真身的那刻,她就明白了一切。

原來此荷非彼荷。

難怪,她放在窗前的那些小荷花,直到枯萎都沒被看一眼。

好不容易一點真心,這麼被埋沒,心裡沒點觸動是假的。

不過就像有人說的,她天生沒心沒肺,難過歸難過,沒多久就想通了,就當一點真心喂了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神殿大門口,壽終正寢的狗子沒了,她難過的時間比都要這久。

買賣不成仁義在,以後一彆兩寬各自歡喜,歲祖月相信,改日轉頭,她還能當著邵昊謹的麵,將這些事付之談笑。

在她見過花妖,找邵昊謹對質的時候,邵昊謹曾說了句,“是我騙你在前,負你在後,你可儘情怨我,彆怨清荷。”

歲祖月氣笑了,想一劍戳死他。

但氣歸氣,其實談不上怨。她了解邵昊謹,就算沒有借助她,他遲早也會登上天君之位,最多過程坎坷,手段腥血了些。

過往種種,他對她除了不是真心,都是在演戲外,倒沒彆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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