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魚靠近,將小袋裡的魚蟲乾放進去。木海裡的獅子頭、蝶尾龍睛、鶴頂紅紛紛浮出來。
金魚或胖或仙,各有不同,全是他這十幾年自己養出來的。
“又養你這魚兒呢。”
“小爹爹。”
方霧走到木海邊,見裡麵悠然遊動的魚兒,心靜下來。
沉默了會兒,他還是道:“我跟你爹想好了,婚事……你自己做主吧。”
陶青魚疑惑地看著方霧。
“我臉上有東西?看我作甚!”
陶青魚忽而一笑:“小爹爹轉性了?”
“……沒大沒小!”
方霧抿唇,斟酌出口:“你主意大,從小都沒變過。這盆子裡魚是,你跟著去賣魚也是。”
“你爹那腦子不轉的,今兒個倒是動了動。他給我數了下你從小到大做的事兒,不管是我們允的還是不允的……你真就能耐,都做成了。”說到這,方霧有點咬牙切齒。
陶青魚故作靦腆一笑。
方霧被他逗得失了那份嚴肅,也翹起嘴角。
“我也想通了,嫁人也好,招贅也好,反正我們兩口子還能看你幾十年。你慢慢選和你心意的,也好。”
“話就這些,我不管了。”
陶青魚搖頭:“小爹爹可不能不管我。”
“哼!管你你聽過幾次,全家就你主意最大。”
方霧揪了下他耳朵離開。
陶青魚垂眸,手指點在木海裡那尾鶴頂紅小魚兒的紅腦瓜子上。
“恭喜,恭喜哦。不用再被念叨了。”
……
冬日天黑得早,加上又是下雨。才申時,天就已經徹底暗下去。
天冷,一大家子晚飯也吃得早。
飯後消消食,洗漱完後就各自進被窩裡暖和了。
入了夜,雨大了起來。聲如碎玉,滴滴答答圍滿了整個房子。
陶青魚隨著自己兩個爹住在北屋的東側,自己一個小屋。
雨夜最好眠,屋外偶有彆人家的狗叫聲,也擾不醒熟睡的人。
下半夜,雨停了。
陶家院子裡忽然一聲細響,常年守著魚塘的陶大郎瞬間睜開了眼睛。
自家夫郎好生窩在懷裡,也沒起夜。不知屋外腳步聲是誰。
想著後頭還有魚塘,他輕輕將夫郎鬆開,又給他被子蓋嚴實打算出去看看。
這才下床,隔壁哥兒的門輕聲響起。
魚哥兒屋裡有恭桶,半夜怎會起來。陶興永警覺,正要去看,忽然聽得一聲驚叫。
是魚哥兒!
陶興永心中大駭,他抄起自己夫郎擱在門邊的粗木棍跑過去。“魚哥兒!”
“爹!有賊!”
陶青魚原本睡得正好,但忽然聽到門邊細微動靜。
因著家裡有魚塘,怕被偷魚,夜裡總不敢睡深了。
他驚醒,但睜開眼睛就感覺到口鼻捂了東西。理智驟回,他下意識屏氣,反手掀翻賊人。
來人像是低估了他的力氣,直接被砸在地上。陶青魚一邊叫人,一邊發了狠,腳下狠狠往下三濫的地方一踢。
門驟開,他爹進來,棍棒破風而出。
屋裡的人像摸房子已經摸得熟練,險險躲開後頭的棍棒。但腿上挨了一下。
前後夾擊,他毫不猶豫翻出了窗戶。
陶興永直接追了出去,緊接著趕來的陶家三叔陶興旺也跟上。
陶家幾個屋子的燈漸漸亮起來。
陶青魚被他驚醒的小爹爹拉著細細檢查。
陶青魚抓著自己爹爹顫抖的手,笑道:“沒事,沒得逞。”
“得逞了還了得!”
陶家其他人全部起了,都圍在陶青魚的屋子。
陶老爺子披著衣服,悶咳一聲,道:“魚哥兒怕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惦記上了。”
來人不求財,直接捂魚哥兒口鼻。
但凡哥兒力氣小點,沒跟著家人一起看守魚塘的養成的警覺性子,後果不堪設想。
楊鵲想了下,道:“咱魚哥兒長得好,這寶瓶村裡家家戶戶說咱哥兒年紀大,但哪家的年輕人不想娶咱家哥兒。”
隻說一張臉,全村沒比得上魚哥兒。
但要說半夜入室的,村中人細數過來,沒人敢。
來人是誰楊鵲心裡隱隱有猜測,但看方霧那還沒緩過來的後怕,也沒說出口。
等了兩刻鐘,出去的陶大郎跟陶三郎回來了。不過兩人兩手空空,人是沒抓到。
楊鵲問:“看清誰了嗎?”
陶三叔道:“模模糊糊。不過肯定不是村裡人。”
“他往山上跑的。看著不熟悉路,我們追過去的時候人滾了崖子。林子裡太黑,讓他跑了。”陶大郎甕聲甕氣補充。
他剛剛抓人急得淌了河溝,一身衣服還在滴水,方霧忙推他去換衣服。
“這事兒,咋辦。”楊鵲問。
陶三叔猶豫道:“……報官。”
“官府不會管的。”陶青魚慢聲道。
鳴水縣現在的縣官不頂用,在百姓當中是出了名的貪官。有案子可以,要給判,看誰的銀子給的多。
山高皇帝遠,他們這偏遠縣,冤案出了不少。有人鬨到江陽府去了都被按下來了。
報官無用處,那就隻有自己來。
陶青魚看隔壁關上的門,輕聲道:“多半是那家……待過幾日就知道了。”
楊鵲跟他對視一眼。
想到一塊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