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的回鄉大道上,驢車停下。
陶青魚跳下車,回身扶了一下秦竹。又掏出錢袋子給了車夫六文錢。
“哥兒給過了。”車夫是個老者,笑著看向秦竹。
陶青魚收回手,拉著秦竹到一邊:“說,什麼時候給的。”
“就車上啊。”
“哎呀走了!外麵好冷。”秦竹拉著陶青魚往那長長的下坡走。
“往這邊。”陶青魚將銀子放錢袋子裡,帶著秦竹鑽進側邊的小路上。
他舉著傘。
路窄,秦竹挽著陶青魚的手跟他挨緊了才能走。
雪大了,落在傘麵上叮叮咚咚。兩人藏於傘下,走得緩慢。
“小魚,我們為什麼不走大路?”
“近。”
“小魚你彆睜眼說瞎話,明明咱們在繞路。”
陶青魚一本正經道:“要是給你爺爺看見你跟我出去,你猜他會不會把你關在家裡。”
秦竹不服:“小方叔來的時候我阿爺看見了的。明明是小魚你不想遇見村子裡的那些人。”
陶青魚唬不住他,擺爛道:“你都知道了,還說出來做什麼。”
秦竹氣道:“小魚又不是見不得人。”
陶青魚摸小黃似的,安撫地在他腦袋上順了兩下毛,笑道:“不是見不得人,是嫌煩。”
“也是,村裡人嘴巴可多。”
他們走的這條小路是從回村的主路邊延展出來的。
小路從村子邊的坡地一繞,穿山過林,經過人少的西邊能直接到家門口。
這條路走的人少,草多。
腳踩在上麵沾染的泥濘也少些。
走不到半刻鐘,就是陶家的草房子。
兩人剛出現在院外,院裡小黃嚶嚶叫喚著跑出來。
屋裡圍著烤火爐子坐一起縫縫補補的幾人抬頭就盯上了他倆。
宋歡停手,就見陶青魚對他靦腆一笑。
笑得她心梗。
看這樣就是不成了。
“小爹爹、二嬸嬸、小三叔,我們回來了。”
“小方叔,宋嬸嬸,小楊叔。我們回來了。”
方霧起身:“愣在外麵做什麼,還不進來。”
楊鵲瞧著兩個臉被凍得發紅的哥兒,忙拎了火爐上的茶水給兩人一人倒一杯。
陶青魚跟秦竹則像兩隻小鵪鶉,雙手捧著熱茶坐在幾個大人身邊。
對視一眼,慫唧唧的,不敢言語。
忽然腳背上一重。
小黃纏過來,直接趴在了陶青魚鞋上。
秦竹眼睛一亮,頓時被吸引注意力。他放了杯子,樂樂嗬嗬、沒心沒肺地玩兒起了小狗崽。
獨留陶青魚一人僵坐著,不敢吱聲。
方霧幾個默契地繼續閒聊,也沒管他倆。
過了會兒,看他倆臉色恢複,手裡的茶水喝得差不多了。方霧才趕人:“帶小竹去自己屋裡休息休息,等會兒就吃飯了。”
陶青魚將手裡杯子往桌上一放,抓著人就進了自己屋子。
剛被擼毛的小黃愣了下,然後倒騰著四條腿兒飛快跟上。
門一關上,陶青魚鬆了一口氣。
秦竹蹲下,繼續摸小黃。“小魚你怕什麼?小方叔他們又沒生氣。”
“你不懂。”
他是心虛。
外麵,方霧幾個輕歎。
宋歡整理線的動作都暴躁了幾分,可聲音還是低低的:“這個不爭氣的,這麼早就回來了,準沒成。”
楊鵲:“能去已經好不少了,你少說兩句。”
宋歡:“我攏共就說了這一句,你看我在他麵前說什麼了?”
方霧聽著他倆鬥嘴,將手裡的布放進針線簍子。“行了,回來了也好。總比你倆拉著我坐這兒乾等著擔心人好。”
“做飯去了。”
楊鵲趕緊跟上:“要砍菜不?”
宋歡:“有肉吃嗎?”
方霧笑了聲:“不砍菜。素肉倒是有。”
宋歡:“又吃豆腐。”
楊鵲:“霧哥做的,你彆吃。”
宋歡擠開人:“憑什麼你說不吃就不吃。”
……
陶青魚屋裡。
秦竹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遞過去:“呐,方夫子給的披風。”
陶青魚一把抓過,折起來箱子底下。打算等家裡人不在,偷偷洗了給人送回去。
他道:“什麼方夫子給的,彆亂說。”
秦竹摸了摸狗頭,道:“行,我不說。”
他就等著看,什麼時候小魚才會上那方夫子的魚鉤。
*
幾天後,生活歸於平靜。
陶青魚將自己那身新衣服洗乾淨,等著年節的時候穿。
年末了,村裡人也開始準備過年要用的東西。
去縣裡的次數多了,陸陸續續就聽到了些風言風語。然後村子裡也開始傳。
這天,冬陽燦爛,暖和不已。正適合在外麵坐著曬太陽。
楊鵲高高興興揣著點兒南瓜子打算去曬穀場那邊的大銀杏樹底下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