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鎮(四)(1 / 2)

鎮長夫婦被信鳥強行帶去給了小孩……地窖中那孩子第一次露麵的方式是從缸子裡探出頭, 還曾試圖將白蟬拖進去,由此可見昨晚上他們死得何等慘烈,多半是被硬生生塞進缸子裡悶死。

而一切的罪魁禍首正信誓旦旦地說他隻是想給孩子一個家, 這還怎麼洗?

麵對柳天明的質問,白蟬平靜說:“既圓了NPC的心願, 又成功拿到線索, 他做的一切更多是為了團隊。”

“……”

柳天明無話可說。

感慨了片刻祈天河的‘宅心仁厚,’玩家的關注點還是放在朱殊瑟口中的線索上。信息收集量沒達到50%, 特殊支線便無法開啟, 朱殊瑟似乎也清楚這一點,暫時不吝惜分享些線索。

“根據小孩的說法,旱災時很多人食不飽腹, 信鳥經常會盤旋在半空中, 扔下來一些野果, 因此被鎮民視作來拯救他們的神,每天都有人坐在鎮子口等信鳥來。”

朱兆魚想不通:“他們完全可以跟著鳥去找果樹。”

朱殊瑟讓弟弟下次提出問題前先考慮一秒再開口:“附近肯定是找過了, 何況鳥的活動範疇要比人遠的多。”

朱兆魚撇撇嘴:“後來呢?”

朱殊瑟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大旱持續了很久,剛開始信鳥是人們心中的神, 然而又過幾個月天依舊遲遲沒有下雨, 信鳥在他們眼中便不再是神。”

朱兆魚:“不是神是什麼?”

朱殊瑟冷冷看了眼他。

朱兆魚悻悻然一笑, 撓撓頭表示會獨立思考。

“食物。”祈天河冷聲道。

朱兆魚愣了下:“不會吧?要不是信鳥給他們送食物,不少鎮民早就餓死了。”

這時白蟬忽然不鹹不淡說了句:“要不是你姐, 你也早就死了。”

朱兆魚隻是不喜歡思考, 不代表沒有腦子,在副本裡黑暗的事情見多了, 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哪怕信鳥真是山神, 餓極了也會被當做食物。

“照目前看這應該算是一條故事主線,”朱殊瑟:“核心是複仇,信鳥帶來果實卻被恩將仇報,死後怨念不散,收到羽毛的鎮民被強迫分享與接收……不過這個小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還有待探尋。”

她有種感覺,或許小孩才是故事的核心。

祈天河抬頭看天:“不知道稍後的羽毛又會落在誰手裡。”

白蟬:“羽毛隻是一種形式,不可能永遠周而複始。”

柳天明同樣點頭:“S+級彆難度的副本,死亡規則不會像現在這麼溫和。”

師傅修好窗戶出來,很客氣地讓祈天河上去檢查一下,祈天河再三說不用了,師傅表示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來找,他會免費返工。

望著師傅擦汗離開的背影,祈天河歎道:“難怪義鎮的人這麼友好,誰都怕在彆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些事不是友好就能解決的,”朱兆魚用特彆八卦的語氣說:“我住的那戶人家,屋主說他隔壁鄰居曾經收到一個朋友送來的綠帽子。”

“……”

朱兆魚津津有味跟他們講述全過程,因為都在等羽毛的歸處,眾人現在也沒什麼事情做,百無聊賴坐在路邊聽他說。

黃昏降臨前,前方走來一男一女,朱兆魚突然閉嘴。

鎮長夫婦撐著一把大黑傘,出現在眾人視野範圍內,這和之前回溯是不一樣的走向。

“黃昏前要回去吃晚飯。”鎮長早沒了一開始的慈眉善目,一板一眼強調。

朱兆魚總覺得他們的狀態有些奇怪,尤其是在麵對祈天河和白蟬時,強烈的敵意快要溢出來了,忍不住含蓄發問:“有沒有覺得他們的表情很複雜?”

作為專業的心理醫生,祈天河給出準確地翻譯:“累了,倦了,毀滅吧。”

“……”朱兆魚先是為NPC似乎有死過的記憶感到驚訝,再一想,無風無雨的好天氣裡,哪個大活人快到傍晚還撐著傘。

祈天河早就感覺到鎮長夫婦的狀態不正常,他們和其他鎮民不同,沒有刻意討好玩家,好比小武一日三餐都會精心準備,而鎮長家裡連口水都難喝。

鎮長妻子挽著丈夫走近,死死盯緊白蟬,寒聲說:“吉果湯已經煮好了。”

白蟬的態度像是根本沒有把恐怖的夫婦放在眼裡,打了個嗬欠:“那就回唄。”

然而腿都沒邁開,就這麼靠牆站著。

僵持不下的氣氛中,天地間突然一片火紅,這紅色很不自然,並非傳統的火燒雲,空氣的溫度也跟著升高了一度。

按照正常的回溯點,此刻應該是溫暖的橙黃色天空,明顯第二次回溯時,遊戲調整了某些元素。

羽毛的體積不斷擴大,融合在雲海中仿佛遊泳的鯨,當它大到極致後,這份美麗一閃而過,一黑一紅,兩片重合的羽毛在半空中點燃了,來不及眨眼的瞬間,燃燒成灰燼從半空中灑落。

白蟬冷眼旁觀完這一幕,對鎮長夫婦說:“看來今天的晚飯沒有必要了,誰都不會收到羽毛。”

鎮長的表情卻像是見了鬼,不停重複著‘來了,又來了……’

兩人哪還有剛來威脅人時的霸氣,撐著大黑傘又踉踉蹌蹌往回跑,祈天河看著怪擔心的,叮囑一聲:“小心摔斷腿。”

“你們都圍在我家門口做什麼?”小武突然從廚房的窗戶探出頭,讓祈天河趕緊進去。

生怕出變故似的,剛一說完他直接走到正廳把門打開,拉了把外麵的祈天河,人剛進去,小武立刻重重把門關上,還把門反鎖了。

屋外的玩家漸漸散開,各回各的地方。

小武慌張地去後院轉了一圈,回來後加固了院子,在牆上倒插了許多玻璃片。祈天河等他差不多忙完時才開口:“出什麼事了?”

小武眼神有些閃躲:“最近天氣可能不太好,提前做好點準備。”

前言後語聽著根本沒什麼邏輯,祈天河瞄了眼後院的方向,想到什麼問:“這裡也有地窖?”

小武支支吾吾嗯了聲:“鎮子上每戶人家都有,以前留下來得,就沒拆。”

重新回到廚房,小武抓緊時間把先前做好的魚端過來,原本要炒的兩道青菜被小心收好,小武今晚食欲似乎格外好,連吃兩碗白米飯,也不怕把自己撐著。

飯後小武不像平時急急忙忙上樓,靜靜坐在客廳,好像今晚就準備睡沙發。

祈天河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了半晌,明白對方這是怕自己跑了,在盯梢。

過了午夜,溫度依舊沒有下去的跡象,床鋪略微發燙,這種環境下,人恨不得連天花板都給鑿通,不可能關窗關門。

祈天河抱著小鏟子,半夢半醒地睡著。半夜一個激靈驚醒,外麵天還是黑的,他踢掉身旁的被子,一轉身,不曾想門外站著一人,正一動不動地望向這裡。

見得再多,大晚上看到這一幕也足夠驚悚,祈天河籲了口氣舒緩心跳,手指悄無聲息攥緊鏟子:“有事?”

小武盯著他看了半晌,什麼也沒說轉身下樓。

不確定對方還會不會上來,祈天河本來想放屍犬出來守夜,再一想如果關鍵時候召喚,一瞬間的震懾興許可以救命,還是暫時作為底牌保留更穩妥些。

原以為經曆這一段插曲後半夜不大可能睡著,沒想到在高溫加持下,腦袋昏昏沉沉,不多時便徹底陷入昏睡。

醒來時豔陽高照,祈天河挨著窗台邊的皮膚被燙紅了,他跳起來看了下時間,確定現在還不到九點。

外麵這個日頭,完全可以和正午相媲美。

祈天河全身是汗,本意是要衝個冷水澡,不料哪怕溫度調到最低,花灑流出來的水都是熱的。

小武似乎一夜沒睡,呆呆坐在沙發上,沒像平常一樣出去買早餐。祈天河想出去轉一圈了解情況,主動要求:“我去買豆腐腦。”

小武:“近期附近店鋪都不會開門。”

祈天河問起反常的氣溫狀況,小武給出的答案也很敷衍:“每年都有一段時間會這樣。”

一段時間而不是幾天,聞言祈天河生出不妙的預感,離開副本前,溫度恢複正常的可能性不太大。

他正欲出去轉轉,發現門上纏了幾條粗壯的鎖鏈,窗戶上也釘了結實的木板,唯一沒怎麼管的是後門,那裡直通後院,不過後院圍牆加固地很牢靠。

和炙熱的天氣相反,小武的語氣卻是涼颼颼的:“這幾天不會飄羽毛,鎮上的人都很躁動,你出去不安全。”

祈天河覺得留下來才有危險,但這話他沒說。

僅僅一個上午,後院種得部分綠色蔬菜便蔫了,照說食物不至於太緊缺,畢竟地窖裡存著不少。然而地窖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一片赤紅的羽毛,整個地窖的溫度隻比外麵低一些。

一些菜不吃很快就會變質,小武開始瘋狂地攝食,他並不吝嗇分享,還要求祈天河每天也跟著吃,並且吃得越多越好。

祈天河覺得他在把自己當豬養,直到聽見廚房裡磨刀的聲音,心想著可能真被當儲備糧養了。

小武暫時沒有做威脅祈天河人身安全的事情,地窖裡詭異的溫度是逐日增加的,還能堅持兩天,除了自由,祈天河的生活水準和之前沒太大差彆。

電視台全部停播,整個小鎮死氣沉沉,連聲鳥叫都聽不見。他每日躺在房間裡,覺得哪怕世界末日,或許都不會有這般死寂。

過分的安靜在食物逐漸緊缺的一天中午被打破了,飯桌上小武給祈天河提供的食物變少,義鎮今早斷電,儲備的風乾肉和臘腸硬得無法嚼爛。

祈天河慢條斯理吃著飯,佯裝看不見小武咽飯時,偶爾會盯著自己喉頭一動。

敲門聲響起。

生怕是上門搶食物的,小武餓狼一樣的眼神瞬間變得有幾分緊張,他拿起廚房磨好的菜刀,小心翼翼走到門邊:“誰?”

外麵的人沒說話,敲門聲還在繼續。

小武遲疑要不要把門打開,拔高音調不斷問是誰。

敲門聲越來越大,快要發展為撞門,小武有些歇斯底裡地質問是誰,這時門外才傳來一道悠哉的聲音:“是我。”

坐在桌邊的祈天河挑眉……白蟬?

對方的出場方式怎麼和傳說中的敲門鬼一樣。

小武快步走到窗邊,隔著門板的縫隙扯著嗓子低吼,問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白蟬語氣帶著幾分示弱:“我覺得鎮長有些不對勁,很害怕就逃了出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祈天河和小武同時沉默了,過了片刻,小武又翻出幾片木板,連窗戶縫隙都給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