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壺濟世(十七)(1 / 2)

七月的京都,天早早便亮了。醫館的夥計打開門,“段郎君,您請先坐,小的這就去請許大夫。”

進來的是位錦衣寬袖的年輕郎君,他微微一笑,精致的眉眼生動起來,帶著三分靦腆秀氣,“有勞。”

“不敢,”夥計再一彎腰,匆匆去了後院,“許大夫,許大夫,段郎君又來了。”

這個“又”字,成功讓坐在院內石椅上的許茂生黑了臉。

“他又來做什麼?”這話帶著三分惱意。

夥計撓了撓頭,沒回答出來。

因為他也是疑惑的,段氏的大名連他這個醫館夥計都知道,段郎君更是段氏嫡係,日後必然是要科舉入朝的,卻三天兩頭往他們這小醫館跑。

不來求醫,更不是來做學徒,每回來就在醫館裡呆一兩個時辰,也不乾什麼,著實讓人費解。

偏偏段郎君對他們醫館有恩,聽聞當初開醫館還多虧了段郎君幫忙,哪怕隻是這個,許大夫就不得不招待他。

許茂生深吸一口氣,起身捋了捋袖子,“把我的東西給收好,我去前頭瞧瞧。”

夥計應了一聲,利落的上前動作。

雖是一大早,但許茂生的醫館在附近已有了名氣,來求醫的人不少,他一至前麵,忙碌於給病人看診,段蘇陽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段蘇陽也不急,他坐在常坐的角落,從旁邊的架子上抽下來一本醫書,一半是閒著打發時間,一半也能真的看進去。

日上三竿,來求醫的人終於漸漸歸去,許茂生抹了把汗,拿起扇子搖了兩下,這才想起一位被他遺忘的客人。

他腳剛往那個方向動了一下,夥計從外麵急急跑了進來,“許大夫,有您的信!”

信是商隊捎來的,商隊的人確認了許茂生的身份,將一個雕著奇怪花紋的箱子遞給了他。

一見這模樣許茂生就知道來信的是誰,他急不可耐的在鎖頭上撥弄了兩下,一聲輕響傳來,箱子打開,最上方是一封信。

許茂生展開信,信中先是問候了他的身體,又回答了他上次去信的疑惑,簡單說了下她和段氏的淵源,安慰他不必多想,把醫館裡段氏的那些幫助當作藥費就行。

許茂生把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愣是沒找到上次他問的最重要的一個問題的答案。

“翅膀硬了。”老父親冷哼一聲,出去就不知道回來。

老父親又看了眼箱子底下據說是她親手在山間猜的珍稀藥材,臉色一時緩和一時鐵青。

這丫頭都不知道注意安全,山裡是個姑娘能隨便進的麼。

好在她還不知道記掛她爹。

老父親心思起伏,沒注意已經走到了他身邊的段蘇陽。

“許大夫。”年輕郎君嗓音清越,許茂生知道兩人沒什麼正麵交集,麵色比以往好看了些,也沒了對他身份的警惕,在箱子裡扒拉了一會,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塞給他。

“這是然丫頭在山裡采的藥材,是給段姑娘補身子的。”

段蘇陽微愣,倒沒拒絕,“許姑娘妙手回春,深得許大夫真傳,她采的藥想必極適合家姐。”

接著年輕郎君又似是不經意問道:“不知許姑娘什麼時候回京,許大夫醫術高明,醫館客人絡繹不絕,蘇陽見您都有些忙不過來了。”

這話問的不巧,正戳在許茂生的痛腳上,他的臉色刷一下就黑了,卻還是道:“她醫術尚有進步空間,要在外多遊曆兩年。”

段蘇陽臉色一黯,點頭,“原來如此,不過段姑娘孤身在外,安危難測。”

許茂生臉色更黑,咬著牙嘴硬道:“玉不琢不成器。”反正他是不會說閨女又糊弄他了。

……

被人念叨的安然此時帶著幾個藥童入城采購藥材,順便在酒樓吃飯。

幾個藥童都是寒門農家子,平時連肉都難得吃到,更何況是酒樓精美的飯菜,一時間吃得停不下來,惹得不少人側目。

安然微笑,“幾個孩子隨我在山裡待了半月,難得吃上正經的熱食,讓諸位見笑了。”

眾人看到她們腳下的藥箱,紛紛了然,點了點頭,都轉了回去。

藥童裡有個女孩喚作程落,心思敏感,慢慢放下筷子,低聲道,“許大夫,我們是不是給你丟臉了?”

安然看向她的目光微帶憐惜,這個女孩和其餘的藥童不同,她是安然花錢買來的。

時下男尊女卑,男子才能傳宗接代,頂立門戶,在一些人家,吃不飽穿不暖,孩子多了也養不起,生了男孩不得不留下,女孩要麼當場淹死要麼送走丟棄。

程落兩者都不是,她是父母第一個孩子,心軟被留下來,但日子一點也不好過,四五歲起就被當作半個大人來做活,十來歲大的姑娘瘦弱如同**歲的孩童。

她遇到安然,如同遇到救命稻草,決絕的目光使得安然改了主意,三兩銀子將她買了下來。

“沒有,”她摸了摸程落的光頭,“快吃吧,再慢些他們就給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