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無情(六)(2 / 2)

餘恩默了默,所以說她在裡麵那麼久都是在乾嘛?

他沒問出口,而是走到院子角落裡縮著的雷老爺身旁,院外有杜真人布置下的法陣,雷老爺無法出去。

“你也聽到了,”他頓了頓,神情微妙,“還請雷老爺明言自己做下的罪孽,否則雷老爺也不會想試試用我們的方法。”

他說得意味深長,雷老爺身軀一抖,眼角不由自主瞥向院子中心的貌美女妖,然後抖得更厲害了。

“我說我說!”他連連點頭。

原來杜真人是幾年前尋上雷老爺,在向他展示了一番道術後,雷老爺將他奉若神明,幾乎是言聽計從。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當真不假,在嘗到道術的一係列好處後,雷老爺漸漸使起了齷齪手段,雷府迅速斂財,從彭州一般的富戶成為數一數二的大戶,遠超他的父輩。

雷老爺到底尚存一絲良心未泯,杜真人便告訴他,平日多行善事,可積攢陰德,與罪孽相抵。

憐娘好奇道:“他幫你做了這麼多事,你能幫他什麼?金銀嗎?也不像啊。”

道士會法術,賺取金銀輕而易舉,何況觀這小院,杜真人也不是好奢侈享受的人。

雷老爺聞言神色為難,難以啟齒,“真人他、他……”

憐娘等得不耐,瞪了他一眼。

雷老爺立刻利索道:“真人讓我尋一些童男童女!”

在場二人一妖俱是臉色微變,餘恩追問:“一些是多少?可有什麼要求?”

既已到此,再說不說都沒有太多區彆,雷老爺仿佛失了所有精神,道:“近百,要求特殊生辰。”

餘恩臉色陰沉,他本是娃娃臉,白嫩總世人覺得陽光可愛,此刻連一向在他麵前嬉鬨的憐娘都有些害怕。

餘恩深吸了口氣,繼續問:“人都在何處?”

雷老爺道:“尚有一些在城外農莊。”

剩下的,他沒說,餘恩已經料到了他們下場,許是杜真人需要實驗,因而那些孩子已經去了。

啪——

餘恩狠狠扇了雷老爺一巴掌,這一掌用了十成力氣,雷老爺頓時暈了過去。

安然歎了口氣,難怪雷府在城中名聲極佳,恐怕雷老爺不是良心未泯,而是自知罪孽深重,心虛之下日夜難寐。

近百名特殊時辰出生的童男童女,隻憑一人之力,哪怕是有特殊手段的道士,想要尋足也要費上大力,這便難怪杜真人會主動投到雷老爺門下。

借助世俗之力,確是個好法子。

杜真人顯然極聰明,也極通世俗生存法則,不去那些已經成型的大勢力,投入那些權貴手中,那般太引人注目,自己扶持起來的勢力,不僅全在掌握之中,且更好隱藏自己。

可惜了,這世俗還是太少有能人涉足,才使得如杜真人之流逍遙已久。

三人趕往城外農莊,救出尚存的三十多名孩童,這些孩童的狀態並不好,農莊中隻有一些啞奴照顧他們。

說是照顧也不對,啞奴隻負責一日三餐,以及看守他們,不準他們踏出農莊一步,若被抓住,一頓毒打是少不得的,隻要不打死即可。

這是他們從農莊中被救出的孩童口中得知的。

憐娘氣得抬手一道水流把雷老爺澆醒,上去又是一頓揍。

至於杜真人——

憐娘冷笑:“十八層地獄轉個來回都不足以洗清他的罪孽!”

被救的孩童中有一男童最是聰慧,三十多名孩童隱隱以他為中心,農莊的具體情況也多是從他口中得知,名喚朱寧的孩童問道:“憐姐姐,真的有十八層地獄嗎?”

憐娘摸摸他的腦袋,“當然,十八層地獄,輪轉下來,沒個三百年他彆想出來。”

朱寧沉默下來。

憐娘問道:“你在想什麼?”

朱寧道:“即使如此,被他害死的弟弟妹妹們也不能生還回來,他們的父母一定很傷心。”

憐娘一愣,她是蝶妖,天生地養,沒有父母,但龍君視她為半女,勉強也能體會朱寧所言。

頓了許久,憐娘道:“若他們與父母親緣未斷,下一世許還能投入父母腹中。”

“當真?”朱寧猛地抬頭,眸子亮得驚人。

憐娘實則也不甚了解地府規矩,她不擅長撒謊,隻得求助餘恩,餘恩又看向安然。

安然伏下身子,平視朱寧,肯定道:“他們年幼早夭,地府必會補償他們。”

“那也不是他們了,”朱寧眸子黯淡了些,自語道:“不過總好過自此再無乾係。”

許多孩童死時念得最多的就是爹娘。

安然揉揉他的腦袋,“彆想太多,你尚年幼,日後還有許多年月,隻管把這當成一場夢。”

她不會告訴朱寧,那死去的許多孩童,有一些連魂魄都被杜真人打散了,還有一些被他祭煉為己用,剩下的少數,怨氣深重,杜真人拿之無可奈何。

真正成功去往地府的,幾乎沒有。

陰氣自莫名處而來,鎖鏈拖地,陰差隨行,判官捧書,無常在側。

安然起指點向朱寧眉心,朱寧突然道:“鐘哥哥,你是要讓我忘記這一切嗎?”

安然一訝,溫和笑道:“你不想忘記?”

朱寧點頭,他環顧這座困了他兩載的農莊,“鐘哥哥,我想記住這一切。”

安然沉默了下,笑道:“如你所願。”

磨難也是命運的饋贈,全看他如何選擇。

曾經在地府見過的沈判官手中生死簿無風自動,說道:“此子非是池中之物,弱冠之齡入仕,五十載朝堂沉浮,侍奉三代帝王,左右天下百年格局,青史留名,大人造就一個好苗子。”

安然失笑:“此與我卻無甚關係。”

沈判官笑而不語,若非安然插手,朱寧該亡於此處,又若非安然留下他的記憶,此子未來成就也不會如此之大。

時也命也,遇到安然,是朱寧的機緣。

安然道:“不打擾諸位勾魂。”

沈判官等人行了一禮,陰差將還在此處的魂魄勾走。

安然一低頭,對上朱寧明亮的眸子,“鐘哥哥在和陰差說話?”雖是疑問,他語氣卻是篤定。

安然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沒肯定也沒否定。

不久,沈判官合上生死簿,朝安然再行了一禮,道了聲告退。

之後安然將除朱寧之外的孩童記憶都模糊掉,隻讓他們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噩夢,又與餘恩憐娘分頭,用了數日時間將他們送至家中。

雷老爺也被他們送至當地府衙,是以一種頗為靈異的方式送去的,以防當地官員包庇。

而杜真人,早被餘恩一劍解決,送他魂魄入了地府。

……

遇著這一樁事,安然心情不如何好,隻分係統留在此處,大半精力在外賺外快的小五匆匆趕回。

安然不肯與它綁定,小五無法,偏它想一直跟著安然,隻得每次在外化作各種各樣的係統賺些外快,雖不如跟著安然來得方便,但也聊勝於無。

小五不怎麼會安慰人,想了許久,在安然終於將最後一人送歸家中後道:“你現在實力夠了吧,狐丘狐姥姥還沒解決。”

小五破罐子破摔想,讓人忙起來就該沒空瞎想了吧。

安然在金陽城時本就打算去了,但一直有事找上門,這才沒有抽身前往,她想了想:“此處離狐丘不遠,便現在去吧。”

她折了隻紙鶴送去給餘恩,可惜了,同行許久,餘恩實在是位不錯的友人。

安然去找狐姥姥既是了卻原身因果,為民除害,也是為了散心,但沒想到還沒見到狐姥姥,倒遇到一位小友。

狐狸毛茸茸一團,上次尚是魂魄,如今已經凝成實體,不過依舊可憐。

彼時安然在酒樓用飯,樓梯口上來一位穿著芙蓉色長裙的少女,衣著不俗,身側身後伴著數名侍從,吸引安然注意的是少女懷中抱著的紅色狐狸。

小狐狸本沒精打采,一見到熟悉麵孔,立刻激烈掙紮起來。

少女不防它還未認命,一時不慎,竟被它走脫了去,小狐狸跳出少女懷抱,往安然跑去。

安然此時才注意到小狐狸後腳有礙,跑著一瘸一拐。

他忙離座將小狐狸抱起。

少女皺眉看著這裡,身旁侍從取出帕子一臉心疼的將她被抓傷的手包起,另有身材高大的侍衛行至安然身前,說道:“這狐狸是在下主子寵物,還請尊駕歸還。”

安然沒有看他,而是撓了撓小狐狸的小巴,歎氣道:“你怎又獨自一人跑了出來?你娘親何在?”

小狐狸討好在她指上蹭了蹭,嗚嗚叫了幾聲,頗為委屈。

安然聽得皺眉,也很無奈,扯了扯它耳朵,“你這小家夥,怎麼那麼調皮。”

原來小狐狸一直被胡九娘壓著修行,砸了無數寶物,今日才剛剛修出實體,它苦修多日,實在耐不住性子,趁著胡九娘不注意,又偷偷溜出了洞府。

結果安然也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能結束這個故事了。

晚安,明天見^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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