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爆發(1 / 2)

霎時間內,客廳裡陷入一種極靜之中。

林蕎期待地等著顧星然的反應,顧知洵脫下外套往客廳瞥了眼,誰都沒再開口說話,在客廳有些發白的燈光下,溫度似乎都降了許多。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懷疑顧星然還能找借口說是自己多想,那麼在這份親子鑒定出來以後,他連最後一個騙自己的理由也消失了,他的錯覺真的不是假象。

林蕎根本不是什麼私生女。

她就是“林蕎”本人,是那個把顧星然拋棄了的親媽!

一瞬間內,顧星然有種頭暈目眩,五雷轟頂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無法呼吸,心臟都快要爆炸。

竟然是真的,林蕎真的來自一九九八年,她真的是穿越來的!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為什麼他那個最恨的人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接受他媽有一個私生女,並且逐漸開始接納她,眨眼間這私生女就直接變成了他媽本人,他曾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原諒那女人,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傻子一樣!不僅跟最恨的人同住一個屋簷下,一起吃飯一起玩遊戲,甚至…甚至他還暢想過家裡多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場景,老天爺簡直在把他當猴耍!

無儘的怨氣與怒火在顧星然的胸膛裡燃燒,幾乎要把他吞噬,手中的紙張被他巨大的力氣握出了皺褶,發出吱嘎吱嘎難聽的聲音,而顧星然此刻的臉色比手上的紙還要白,他嘴唇顫動,用快要噴火的雙眼看著林蕎。

他好恨!他真的好恨!!

他恨死那個為了錢把他扔下的女人了!就算眼前的是年輕的林蕎也消除不了他心中的恨意,因為再過二十五年後,她依舊會拋棄他,他又會變成個沒媽的孩子,一切又會再循環一遍。

或許這段時間他會覺得她人很好也都是錯覺,如果她真的是個好人,又怎麼會做出拋夫棄子這種事情!

顧星然臉色蒼白,雙眼布滿紅血絲,頭頂陰雲密布,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天空,林蕎看到他突變的情緒,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她心跳沒由來的亂了一拍,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顧星然……這是怎麼了?

林蕎剛往前邁了一步,想要靠近點顧星然問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後者就猛地朝後一退,下意識吼出了句:“你彆靠近我!”

林蕎被嚇了一跳,雙眼睜得溜圓,她茫然的望著在盛怒狀態的顧星然,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不明白他這突然間是生哪門子的氣。

顧知洵原本準備去廚房做飯,聽到這聲怒吼後瞬間停住腳步,他蹙眉看向顧星然,低聲喚了句:“星然。”

顧星然扭頭又瞪顧知洵,咬牙切齒道:“你彆叫我的名字!哈,怪不得呢,我說你怎麼一點都不討厭這個私生女,怎麼能這麼快就接受她,原來是這麼回事,你早就知道她是我媽本人,並且原諒了她,這家裡隻有我他媽跟個傻子一樣在自己騙自己!”

客廳空曠,顧星然憤怒的吼聲在整個空間裡回蕩,他氣的雙手緊握,臉

頰漲紅,看著顧知洵的眼神裡布滿不忿,更多的還是濃濃的失望。

“我有的時候真看不懂你,你憑什麼這麼簡單就原諒她?難道你把她當初做的事全部都忘記了嗎!喝得伶仃大醉抽了一煙灰缸煙的人不是你了是吧!行,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反正你被這個女人害得再慘也不關我事,她又不是我老婆,卷走的錢也不是我的!”

顧知洵臉色沉了下去,臉上的從容變成了隱忍,還有許多其他的情緒都藏在那鏡片之後,他攥了一下拳頭,又鬆開,沒有迎著顧星然吵下去,隻是用儘可能平靜地語氣說。

“星然,你先冷靜下來,我們慢慢談這件事。”

顧知洵的冷靜不僅沒有讓顧星然消火,反而像是徹底點燃了這顆炸藥:“冷靜?是,也就你能冷靜!這麼多年來你永遠是這麼冷靜,我寧願你跟我一起罵我媽恨我媽,也不願看到你這副撲克牌一樣的臉!我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我無論做錯什麼事,捅出什麼婁子,你都能保持住鎮定的樣子!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人類的情感!”

顧星然已經被氣昏了頭,多年來的委屈在此刻達到了巔峰,連帶著把對顧知洵的怨氣也發泄了出來,說完這一大堆話以後,他整個人都氣得發抖,看著對麵兩人的目光像是在看仇人一樣。

林蕎原本對顧星然的突如其來的暴躁還不明所以,直到她聽見了‘私生女’三個字,才驀地明白了什麼。

她愕然道:“顧星然,你該不會一直以為我是你媽媽的私生女吧?”

靠!顧星然竟然把她想成了個會出軌的女人!不對,應該說顧星然寧願接納一個私生女,都不願接納他是他媽媽的事實,他究竟是有多怨恨她才會這樣?

虧她還為顧星然很快接受了自己而感到開心,合著這根本就是一個誤會!

顧星然惡狠狠道:“是又怎麼樣!你空口無憑說你是穿越來的,鬼才會相信!況且我要是早知道你就是那個女人,你怎麼可能進得了這個家的門,我從一開始就不會搭理你!”

他舉起手臂,凶神惡煞地指著大門口的位置:“走!你現在就離開我家!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這裡也永遠不可能歡迎你,無論你是從什麼地方穿越的,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被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頓訓斥,林蕎本能地擰緊眉頭,她強壓下心裡頭的火:“顧星然你冷靜點,我知道你恨你媽,但你要清楚現在的我還不是她,就像你爸說的,我們冷靜下來好好談談這件事不行嗎?”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顧星然又一次爆炸,他怒不可置的看著她,像是在跟林蕎發泄怨恨,也像是越過了林蕎在看彆人。

“在你從這個家離開那瞬間,你就不再配走進這個家的門!我管你是哪個她,我隻知道你離開了八年,把我丟下了八年,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惡最令我痛恨的人!我這輩子也不想再看到你!行,你不走是吧,我走!”

顧星然丟下這句話就大步朝著門口走,腳下的每一步都帶著怨氣,眨眼間就到了玄關處,但在他

拿起外套想要穿上之前,身後突然傳來了林蕎的一聲怒喝。

“顧星然你給我站住!!”

顧星然腳步一頓,緊接著他眼中就閃過暗惱,該死的,他乾嘛又聽她的話!

他陰著臉轉過身子,在看到了林蕎帶著慍怒的臉後,把手上的外套握得更緊了些。

林蕎顯然被氣得不輕,雙眼睜大死死地盯著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喘息,攥緊的雙手像是恨不得上來抽他一巴掌。

明明她個頭不高,身板也很單薄,但發起怒來卻氣勢壓人。

這是林蕎來這以後第一次露出這個表情。

“顧星然我告訴你,我來這個世界不是看你發瘋的!我知道也理解你的委屈,所以才想邀請你好好談論一下這件事,對於未來發生的那些事我也很抱歉,但這也不是你胡亂對我發脾氣的理由!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你,說的一直都是實話,你誤會了我是私生女的事也沒和我說過,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猜得到?!”

林蕎越說越委屈,眼圈開始有些泛紅,她算是徹底被顧星然激怒了,長這麼大就從來沒人敢指著她鼻子這麼說她,她也從來沒做過遭人恨的事,沒想到穿越後卻受到了這莫名的冤屈。

“目前為止我沒做過一丁點對不起你的事,做那些錯事的不是現在的我,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的?我來到這裡隻是想替未來的我儘一份沒儘到責任,不代表你可以這樣拿我當出氣筒!難道我就不委屈嗎?突然來到陌生的世界什麼都不懂,就跟個傻子一樣,我也想回家,可我回不去啊!”

更重要的是,林蕎回去了顧星然怎麼辦?

這世界那麼遼闊,她大可不必受這委屈,顧星然也不必看著她生氣,可是書中那慘痛的未來在那擺著,從家長會那天遇到的事情就能證明,這世界一切都在按照那本書的劇情在發展,如果她離開了,顧星然必定重蹈覆轍。

就算林蕎不怕蝴蝶效應把書的事情告訴了顧星然,憑他的個性又怎麼可能相信,如果不是親子鑒定的結果,他到現在還堅定地認為她是私生女,如果林蕎真告訴他未來要發生的事,這小子能信一個字才有鬼!

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林蕎就做不到離開,顧星然就算是陌生人她都未必能狠得下這個心視而不見,更何況他是跟她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況且如果不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林蕎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些事,彆說隻是二十多年,就是這輩子她也不會那麼沒擔當,但她不能這麼跟顧星然說,顧星然現在根本不可能聽得進去這些話。

顧星然不知道林蕎複雜的想法,但能看到她越來越紅的眼眶,還有那眼角泛著光的淚花,他原本還暴躁不安的心臟瞬間就像被潑了盆涼水,抽痛了一下變得冷了起來。

剩下的那些抱怨與責罵,忽然間就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裡,上不來又下不去,讓他難受的瞳孔亂顫,呼吸聲一下比一下重,直到許久以後,他才深呼吸一口,把手上的外套披在身上,隨便穿了雙鞋打開門。

他到底是沒能再繼續責備她,也沒能繼續趕她走,但是他仍做不到留在這裡與她呆在一個空間內,壓在心底的往事衝入腦海,顧星然覺得他快要窒息了。

最後看了眼站在餐桌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顧知洵,顧星然抿了抿唇,啞著嗓子丟下一句話後摔門離去。

“晚上不用準備我的飯了,我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

‘砰’一聲的關門聲響徹屋內,再之後便是長久的靜默。

顧知洵望著那扇閉合的門,眸子如黑夜的海浪般起伏,似乎是洶湧的,卻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融為一體,像是世界的儘頭般模糊不清。

他收回視線,看向客廳內的林蕎,她垂著頭孤零零地站在那,身形被空曠的客廳襯得小小一個,臉部隻能看到一小節白皙的下巴,察覺到顧知洵的目光,林蕎把頭壓得更低了,轉過身用後背對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坐到了沙發上,途中還抬起胳膊抹了幾下臉。

顧知洵知道林蕎是不想讓他看到她難過的樣子,她從小就是這麼好強,不管是受到委屈,考試考砸,又或者是被逼著學的鋼琴小提琴等等樂器遇到了瓶頸,林蕎都會藏起來一個人偷偷抹淚,從來不會在彆人麵前聲張,和她外向的性格完全不同。

有錢人家的孩子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林蕎還是老大,肩上承擔著林家繼承人的名號,就更加嚴格要求自己,凡是都喜歡自己咬牙扛,也更明白責任是什麼東西。

如果不是這樣,她小小年紀又怎麼會義無反顧地跑過來給人當媽媽。

林蕎嬌氣嗎?應該是嬌氣的,她從來沒進過廚房做過家務,甚至天天坐小轎車連走的路都不多,從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但是她好像又不那麼嬌氣,自從來了顧知洵家以後,她沒有嫌棄過一句他們的情況,幾十塊的衣服照樣穿,泡麵也能吃得很香,坐公交車或走路都不在話下。

她身上總是充滿能量,但有時也會委屈,就像是現在一樣,與林蕎青梅竹馬長大的那些年,顧知洵從來都覺得林蕎的好,是世界上難得的好。

所以,這樣的她為什麼會做出未來的那件事情呢?

顧知洵神色晦暗,他抬腿,走到林蕎身邊,小姑娘見他過來立馬把身子往旁邊扭了扭,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正臉,那白潤光滑的臉蛋上依稀能看到細微的淚痕,從頭到尾,她一聲都沒吭出來過。

顧知洵眼中有無奈,他微微彎腰,一隻手撐在林蕎一旁的沙發上,一隻手從桌子上拿過紙巾,無言地將它舉在了她麵前。

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林蕎兩個跟兔子一樣紅紅的眼眶,還有那緊緊被咬著嘴唇,所有聲音都憋在了裡麵。

這個表情顧知洵很熟悉,在林蕎二十九歲那年,她因為一次決策失誤讓公司丟了一個重要項目時,就是以這種表情縮在房間裡,不讓他看,也不讓他哄,把委屈都憋在心裡。

而現在十八歲的林蕎坐在自己麵前,露出了同樣的表情,顧知洵有一瞬間的恍惚,就好像那八年發生的事

都是一場夢,林蕎其實一直在他身邊沒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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