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許果,他們大多都喝了不少酒,酒力不支,半睜著朦朧的醉眼互相依偎著。還有幾個,乾脆躺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小方大著舌頭跟村長劃拳,嘴裡含糊不清:“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又一口酒下肚,他揉了揉腦門兒,邊問著“廁所在哪兒”,邊跌跌撞撞起了身,胡亂地朝著一個方向走過去。
許果眼前一空,身邊少了個人,視線忽地變得敞亮。
她機械地用手指掰下玉米棒上的穀粒,正要往嘴裡丟,肩膀一沉。
一個人的腦袋倚在她的身上,伴隨著淡淡的酒味,她手指揪緊:“沈先生?”
四下看去,眾人都已經東倒西歪,沒一個是清醒著的,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倆此刻的親密。
她編起的發辮被握了一簇在他的掌心,無意識地把玩。
沈星柏抵著她的肩頭,微醺中低語:“就一會兒。”
呼吸在耳畔一聲平穩過一聲,變得安詳。
許果從不自然到慢慢放鬆。
小方去廁所吐完後,哼哼唧唧、昏昏沉沉地走回來,眼睛眯著,似在夢遊。
路走到一半,不經意睜開眼,看到倚在一起的兩個人,腳步一頓,表情憨憨地衝著他們笑了,一臉滑稽的醉態。
這酒是有多醉人呢?酒量如沈星柏,也會神誌不清。
許果拿起地上散落的瓷碗,倒了淺淺的半碗,捧到唇邊嘗了一口。
又苦又辣,一入口,舌頭就和喉嚨一起燃燒起來。她抬手擦了擦唇瓣,克製地小聲咳嗽,生怕吵醒了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拿過了她手裡的碗。
“沈星柏。”許果呆呆地轉頭。
然後,看著他倚在自己肩上,仰起頭,就著她喝過的地方,一飲而儘。
“彆喝了……”許果垂下眼皮,幽幽地提醒。
這個時候,歪倒在地上的村長,動了動,她心一慌,推開了男人。
村長咂了咂嘴,嘟囔著:“怎麼睡著了……”坐了起身,抬頭一看,“沈先生,還喝嗎?”
“不了。”沈星柏已和許果拉開了距離,他伸手去扯起了坐到地上的小方。
“您酒量真好。”村長吃驚地讚歎了一下,然後去叫醒其他人,“時候不早,大家是該回去了。”
“許小姐我送您啊。”小方手吊在沈星柏的肩上,自己都應接不暇,還要自告奮勇。
“不用了,”許果回頭笑笑,“有路燈,你擔心什麼?”
從這裡到她住的地方,一路都亮著溫柔的燈火。
許果回到家中時,二花還沒睡,屋裡屋外都一片亮堂。
她走到門前,發現滿是縫隙的舊木門被換過了,新的門板結實而堅固,刷著薄薄的一層桐油,推動時不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幾扇窗戶也都換了一遍,掛上了素淨的窗簾。
“老師。”二花期待地看著她,從她眼中找著驚喜。
許果抬起頭,看到屋梁上掉下的絡子,吊著一串又一串的香包,散發著淡淡的藥味。
“這是什麼?”她問。
“防蟲用的,蟲子聞到這個味道,再也不敢進來了。”二花成就感滿滿地說,似乎在討她的表揚。
許果再次左左右右環視了一遍,天花板上的邊邊角角也不見了陳年的蜘蛛網。
“告訴老師,這些都是你做的嗎?”她又問。
“……嗯。”二花點了兩下頭,又有些猶豫,再看向許果時,把腦袋搖了搖,“不是啦。其實是……沈哥哥跟我說不用告訴你。”
許果手摸上她的馬尾辮:“知道了。”
從進門起就猜到了,能夠做到這樣無微不至的,還有誰呢?
人人都覺得沈星柏是個性子淡漠的人,在靜安時的那些女生,心裡渴望著他,卻也惱著他,嫌他太不近人情,好像一朵,高嶺之花。
其實他的心腸很軟,抓住了這一個弱點,許果不知不覺,霸占了他這麼多年。
“老師,你是不是不高興?”孩子小心地問她。
她沒有說話,瞧著屋外的微光,默默地想,那是燈光還是月光?
“老師你不要不高興。”二花又怯怯地說,“我覺得,沈哥哥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