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開著,春風和花香襲來,醇香的酒味打翻。
他也熏熏然醉了一般,隻覺得熱。
床上躺著一個人,纏著綺麗的紅綢,如同蛛網裡瀕死的獵物,修長的脖頸仰起,喉結脆弱又精致。嘴裡勒著同樣的紅綢,發出含糊的聲音。
原來不是姐姐妹妹,夢境是虛構了個弟弟塞給他嗎?
晏無咎的手輕輕落在他的額頭上,一點一點撫著他的臉。
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濡濕了蒙眼的紅綢。
明明可憐,卻隻覺得誘人。
晏無咎的手百無聊賴地撫過那人濕潤微腫的唇,觸手柔軟微微酥麻。
真可惜,晏無咎這具身體不行,不然他還真想客串一下夢裡那個遲遲不來的采花賊。
晏無咎垂眸,在那人微微顫抖的唇上親了親。
即便看不清整張臉,他也覺得這個人很順眼。
“怕不怕?乖乖叫聲晏哥哥,我就救你怎麼樣?”
他輕佻惡劣地說著,慢條斯理拆開蒙眼的紅綢,對上那雙濕潤清亮滿是傲氣狠厲的眼睛。仿佛一隻狼狽不堪的雪狼,再是凶相畢露,也掩不住當下色厲內荏的事實。
晏無咎這一次卻沒有被撩得心癢,反而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這個人,是他自己!
這一瞬的心情頗有些古怪,怒意荒唐有,好笑有趣卻更甚,最後卻是嗤之以鼻。
果然,夢就是夢,他不信哪個采花賊敢動他。
“嗤,真沒用。瞪我乾什麼?”晏無咎撐著側臉,近距離看著夢裡另一個他,笑容漫溢,溫柔無害。然而笑得這般絢爛好看,卻是不容錯認的笑裡藏刀,不懷好意。
呼。
風把紅燭熄滅,視野一片朦朦朧朧的紅。
黑暗裡,花香酒香,春風旖旎的綺麗調成一味稠麗的香。
夢境開始變得混亂破碎,毫無邏輯起來。
有人在欺負那個人,嗚咽斷續的聲音聽得晏無咎惱火,可是他卻沒有身形和存在。
下一瞬卻從那人驟然失神潮濕的眼裡看到他自己,就像是此刻讓那個人露出這樣表情的就是他。
如同從內部打碎的琉璃球,不斷翻滾摔碎,最後什麼跟什麼再也分不清。
晏無咎驚醒,看了眼沙漏,還不到子時。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覺得焦渴,長長呼一口氣,手背蓋著額頭。
雪白中衣被他□□壓皺,晏無咎也沒有在意,赤腳踩著木地板走到鏡台前。
燭火還亮著,昏黃的銅鏡裡倒影出他的臉。
那張臉眼尾斜挑,麵無表情便顯得嘲弄矜傲,眼角隱隱的厲色,跟夢境裡那張臉一模一樣,卻稍有差彆。
他唇角微微下抿,似笑非笑,鏡中人眼裡的厲色更甚,仿佛泛著星河的秋水與劍光相擊,浮光與冰寒盈盈生波。
這樣便像了。
隻是,眉眼還差一些蒼白的羸弱淩厲,一些陰鷙懨懨,一些不自知的旖旎色氣。
強極則辱。
晏無咎的唇碰到冰冷的銅鏡,恍然醒悟拉開距離,鏡中人的眼中卻盈滿色授魂與、神魂顛倒。
嗤。晏無咎失笑搖頭,掌心按在冰涼的鏡子上。
昏了頭。
當真是瘋了不成?
第一次,晏無咎覺得他自戀到有點瘋。
不過,夢裡自己上自己,總比便宜了其他不知道的什麼人好。
西門無咎大官人,毫無節操下限的想。
突然,他猛地看向窗外。
外麵有什麼響動。
順手摸了一把匕首在袖裡,吹熄了燭火,晏無咎無聲走出房間。
外麵烏雲蔽月,風聲壓抑,像是有一場春雨趁著夜色要來。
槐花清甜盛極的香味,漫過沁涼的溪水,忽隱忽現,引人細嗅。
晏無咎赤著腳,披散了長發,著了孔雀藍的錦衣,夜行的貓科動物一般無聲無息穿過長廊。
長廊和地麵之間隔絕的柱子下,留有一些空隙。青石板的縫隙裡,碎石瓦礫和雜草共生。
庭院裡種著幾株晚櫻飄絮,臨水的木芙蓉要秋天才開。
長廊通往庭院那截台階的折角處,生著一簇半高的荼蘼花,那花又稱作佛見笑。
花因襲了庭院過分的暖意,錯了季度,此時就已含苞,怯怯綻了三兩枝,要開不開。
晏無咎沿階走下來,手指便惡劣地去摘那唯一稍綻的花蕾。
他是從小到大的熊孩子小霸王,素來沒有公德心和同理心,最愛摘了花把玩輕嗅後扔到水裡,看它沉浮遊走,能目不轉睛看大半天。
這會兒也依舊下意識手賤去摘,一時天黑卻碰到了刺,不由輕嘖一聲皺眉。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花樹深處傳來呢喃的念經聲,仿佛誰睡著了說的夢話。
晏無咎看著手指那一點微疼,沒有看到血珠子。
風聲突然而起,花樹搖曳,連雲層都像是薄了幾分,露出模模糊糊的月色,照見這夜色庭院,像發白的幻夢。
晏無咎倚著台階欄杆,不高興地臭著臉:“喂,半夜不睡在這念什麼經?怎麼這花是成精了,你等在這降妖伏魔嗎?”
“……如實知一切有為法,虛偽誑詐,假住須臾,誑惑凡人。”
晏無咎俯下身,撐著欄杆撥開花枝,愕然地看著姿勢狼狽倚靠在花樹下,跟死老鼠似得和尚。
身上月白的僧衣破損,沾著泥土和不知道的汙漬,臉上似是被花枝劃傷了,沁著淡淡血痕。
他盤膝坐著,就像是圓寂前給自己凹個好姿勢,明明寶相莊嚴,從容寧靜,卻莫名的有點可憐。
晏無咎趴在欄杆上,好整以暇撐開花枝看著他,分明惡劣地笑著,偏偏聲音清軟無辜:“大師,你是被降妖除魔了嗎?”
念經的聲音停了,那雙寂寂無光的眼睛睜開看他,失去一切棱角和**,就像頓悟後的皈依寂滅。
“檀越主是忘川的接引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啾啾:怕不怕?乖乖叫聲晏哥哥,我就救你怎麼樣?
【輕佻放蕩起來,連自己都調戲係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