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9676 字 3個月前

展見星前腳走, 楚翰林在府裡後腳接到了召他上京的聖旨。

不隻召他, 還有朱成鈞。

楚翰林心下奇怪,等到朱成鈞送人回來, 就問他:“九郎,你知道皇上為什麼突然召你?”

這幾年,代王府在京城方麵就跟隱形了差不多, 除了去年兩兄弟打架惹來一封聖旨訓斥, 彆的再沒瓜葛。

朱成鈞道:“我知道,我給皇上寫信要封地了。”

楚翰林吃驚:“什麼?”

朱成鈞作為宗室, 本身有渠道可以直接上書皇帝, 他沒告訴楚翰林也沒讓楚翰林經手, 楚翰林也就不知, 此時忍不住皺眉:“九郎,我正要與你說,你大了, 婚姻與封地都該考慮起來了, 我即將上京, 找到合適的機會,自會在皇上麵前替你設法, 你這樣直接去要,惹惱皇上,封地上叫你吃虧了怎麼辦?”

楚翰林教這個學生五年, 深知他於榮華富貴上其實看得很輕, 衣食上更不奢靡, 這於宗室裡是極難得的品質——尤其有朱成錩對比著。而朱成鈞越是不將這些放在心上,楚翰林越倒忍不住替他操起心來,怕他得著不好的封地,比彆人差一截。

“先生彆擔心,我都想好了,我跟皇上去說。”

信寫都寫了,皇帝也下詔了,這時再要改口也晚了,楚翰林想想,隻得無奈搖頭,去收拾東西,預備上京。

朱成鈞還好,他在京城不會停留多久,估摸隻和皇帝見一麵,楚翰林的聖旨上明確說了留用,官職雖還沒定,肯定是不會再回來了,他這一把家當都收拾起來,又跟紀善所左近熟悉的幾個王府屬官告彆,難免就驚動了人。

朱成錩聞訊而來。

“楚侍講,你要走了?”朱成錩這一問心情非常複雜,他都忘了楚翰林在這裡隻是差遣了,差遣的意思更近於欽差,不論他在這裡多久,總有要走的一天。

他當然不是舍不得楚翰林,隻是如今的代王府好似一潭死水,跟他鬥的死去活來的朱遜爍走了,還留著的朱成鈞根本不和他鬥——特指王位,他坐擁整座代王府,可也並不覺得多麼快活。

美酒,美人,財富,儘他予取予求,但日複一日,也不過如此。他才三十出頭,卻仿佛已經將自己的一生看透。醉得迷糊時,他甚至想,難怪祖父在時喜好上街敲人腦袋,他那時覺得莫名其妙,沒跟著去,現在他覺得自己明白了——真的太無聊了啊。

楚翰林的離開,讓他終於清醒了一下,他羨慕,而且妒忌。楚翰林雖然隻是個五品官,卻不必像他一樣,綁在代王府裡,人家的人生就是有新的變化與奔頭。

楚翰林拱手點頭:“正要去和大爺辭行,皇上有旨,召我回京了。”

“哦,回京好,回京好。”朱成錩勉強笑著,“楚侍講,恭喜你了,回去就得升官了吧?”

楚翰林打量了一下朱成錩眼邊的青黑和微微蠟黃的臉色,心下搖頭,這位大王孫快把自己荒唐廢了,他不好說什麼,說了朱成錩也不可能聽進去。

他便隻道:“這個還不知道,不過多謝大爺吉言了。”

他們這裡說著,朱成鈞去車馬房要了輛大車來,進了紀善所,見到朱成錩,敷衍點了頭,道:“大哥。”

朱成錩沒空挑他的禮數,他盯著朱成鈞背後的一個小包袱,驚疑道:“九郎,你送你先生出門,帶包袱乾什麼?”

朱成鈞道:“我送先生,我自己也出門,皇上召我了。”

“什麼?!”朱成錩失聲,嗓門大了一倍。

既被他撞見,朱成鈞也無所謂,就把自己要封地的事又說了一遍,朱成錩瞪著眼:“你瘋了?你還想把封地要到江西去?你以為朝廷是你開的?!”

朱成鈞嫌他又吵又囉嗦,往後退了兩步:“我要不要得到是我的事,大哥,我走得遠遠的,府裡再也沒人夠格和你搶王位,不是正合你的意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他怎麼還是這麼生氣呢!

他跟弟弟感情一點都不好,互相算計過,吵過,甚至動過手,他不是不想把弟弟攆出府去,他真能滾到江西去,一輩子不見麵應該最好——但不知道怎麼的,朱成錩怎麼想都沒法把自己想得高興起來,反而渾身都彆扭。

最終他隻能張口怒道:“你就自己做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朱成鈞奇怪地瞄了他一眼——跟你說?這個當哥哥的,從來也沒正經管過他啊。

他一字沒說,但朱成錩完整地把這個意思從他的眼神裡解讀了出來,氣得想說話,又不知能說什麼,而且覺得臉頰都有點火辣辣,賭氣一甩袖走了。

朱成鈞根本沒興趣管他什麼心思,和秋果幫著楚翰林把東西都搬上大車,就跳上車,讓車夫出發了。

**

到京以後,皇帝先召見了朱成鈞。

按常理該先召楚翰林,好從他口裡了解一下朱成鈞的品行性情,皇帝原也打算這麼做,但話到嘴邊,又改了。

大同方麵負有監視之責的官員曾告訴他代王府兩兄弟大打出手的消息,他當時以為是為了王位,如今朱成鈞的上書裡確實祭出了先帝曾對他前程的許諾——但他不是跟他要代王位,而是想跑江西去?

這都什麼跟什麼。

皇帝納悶得無以複加,他不想從彆人嘴裡聽說朱成鈞怎麼樣了,他決定自己親眼見一見。

朱成鈞踏進殿來。

皇帝怔了一怔——跟他想得很不一樣。

不是朱成鈞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相反,他太正常了,長身玉立,英氣勃勃,眼神有點淡漠,但同時也因這淡漠而清澈,整個人的精神氣顯得極好。

皇帝坐了龍廷後很少出京了,不過從前做皇太孫和太子時跑的地方不少,見過的藩王子孫也多,地方藩宗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沉迷向酒色財氣幾乎是無可避免之事,尤其朱成鈞又有那麼一個父親,他竟生得這副形容,就更令人覺得反差。

到皇帝這一輩,對那些隔了好幾層的親戚是很難找得出什麼情分了,但遠親也是親,看見朱成鈞這樣的,總比看見一個酒囊飯袋感覺要好。

皇帝的心情就不錯起來,待朱成鈞行過禮後,就讓宮人搬張椅子到炕前,叫他坐下。

朱成鈞也不客氣,叫他坐他就坐了。

皇帝先和他拉兩句家常話:“你都長這麼大了,如今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皇帝比朱成鈞大著十來歲,用這種長輩口氣也說得過去。

朱成鈞看了他一眼。

皇帝詫笑道:“怎麼了?朕還問不得嗎?”

朱成鈞搖頭:“問得。隻是皇伯父從前也這麼問過我,我那時沒什麼事,後來就很忙了,要讀書,也要練武。”

皇帝聽見他提起先帝,先肅容了一下,然後口氣不覺又和緩了一點:“先皇仙逝好幾年了,難為你還記得他的話。”

朱成鈞道:“嗯。”

就這短短時間之內,皇帝已覺察出他的不對——他沒有那麼正常,光頭宗室能進京來,又本是為要王位封地來的,都把先帝的大旗扛了出來,怎會不順勢多表白幾句?

他就這麼乾乾的一個字就沒了。

皇帝不得不自己問他:“你跟朕上書說要去江西?你要知道,朕若封你,也該將你封在山西境內。”

至多再到鄰省去,再往外麵的地域擴的,真不多見——除非像朱遜爍那樣,等於被貶出去。

朱成鈞道:“我從小就在大同,呆得膩了,聽說江西地方好,天氣暖和,我想換個地方看看。”

皇帝笑了一聲:“哦?不是為了你那個伴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