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完全不嫌棄,反倒有些驚喜:“隻是幾首詩詞而已,就能賺來這麼多銀子?”
她雖然不缺這點兒銀子,手上的商鋪田莊等也都在源源不斷地為她賺錢,但那些大多都是賈敏出嫁的時候,從榮國府帶出來的嫁妝,能一直賺錢的功勞也不是她。
反倒是眼前這筆銀子,是完完全全由她自己,靠著才華賺來的。
這可真是太驚喜了。
她轉頭讓身邊的丫鬟將黛玉請來,然後按照兩人寫的詩詞數量,將這些銀票全都分了。
黛玉的多一些,分了三萬多銀票;賈敏少一些,隻分了將將兩萬的樣子。
哪怕是向來視金錢如糞土的黛玉,見到靠自己本事賺來的第一筆錢,也忍不住心情激蕩,激動地麵如桃花,整個人都鮮活了許多。
她當初寫詩本是出於自己的興趣,從未想過賺錢。
如今能賺到這麼多錢,黛玉自然覺得高興。
最關鍵的是,這些銀票讓她意識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才華是可以變現的。
哪怕以後遇上什麼事兒,黛玉也完全可以靠著自己的才華賺錢,而非隻能靠著某個人的施舍,又或者寄人籬下。
母女二人高興得不行,對寫詩的興趣也就更大了。
鹿歲看著,也忍不住為她們感到高興。
等母女二人高興過後,賈敏忍不住問道:“連我們都有銀子得,你長姐難道一點兒分潤也無?”
鹿歲愣了下,失笑:“母親放心,少了誰的銀子也不會少了麒麟姐姐的。她的錢我都存著,另有他用,母親儘管放心。”
他能大肆斂財,除了因為自己確實對做生意有著非常高的天賦之外,也因為他手上有著其他人隻能仰望的技術。而這些技術,很顯然,都是林柳拿出來的。
比如珍妮紡織機,比如已經技術成熟的活字印刷術……
沒有這些東西,鹿歲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根本沒辦法將想法化作現實。
就像是鶴年的書籍,若是沒有可以大量印刷的活字印刷術,他就算想出了無數的促銷點子,可沒有足夠的書本供貨,一切也都是枉然。
賈敏愣了下,笑著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兩人並未多說,而是很快問起了鹿歲在江南的一些所見所聞,以及生活中的細碎瑣事。
一直到林柳前來請安,兩人才打住了這個話題。
江南那邊的情況,除了龜齡之外,就隻有全盤負責那邊所有生意的鹿歲清楚了,正好他回京,林柳自然要問問江南的情況。
哪怕一直沒斷過信件往來,很多細節也是不能在信中提及的。
兩人很快告辭,直接去了林柳的房間。
兩人談論許久,確定江南的情況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林柳這才鬆了口氣。
鹿歲見她表情,不由失笑:“姐姐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大哥才是。大哥經過這兩年的曆練,不但變得成熟許多,還成了個笑麵虎,旁人隻當他禮賢下士、平易近人,我卻知道,他肚子裡憋了一肚子壞水兒呢。就江南那邊的官員,還真沒辦法在大哥手上占便宜。”
“我瞧著如今的情況,也就一兩年而已,到時候大哥定然可以做到你與父親的要求,將江南全盤掌握在自己手上。”
鹿歲皺了下眉,“眼下江南那邊也就隻有太上皇的一些殘留勢力,以及皇上新近安插過去的探子讓人放心不下了。除此外……”
“嗯?”林柳看向鹿歲,“江南那邊都被皇上清理過一次了,除了太上皇與與皇上的勢力,難道還有其他人在其中攪和?”
鹿歲遲疑著點頭:“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感覺錯了。大哥從金陵應天府升官兒後,那位置便空了下來,就在我們離開之前,才來了一個叫做賈化的官員。我瞧著,他才學倒是有,做事兒卻不怎麼講究,而且不像是皇上或太上皇任何一人手下的勢力。”
林柳愣了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是誰:賈化?這名字好像有點兒耳熟。
鹿歲還在介紹這人:“但我也拿不準,隻是有些擔心大哥。”
林柳抬頭:“擔心龜齡?隻要龜齡不與這個賈化接觸,他也妨礙不到龜齡什麼吧?有什麼可擔心的?”
鹿歲皺眉,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直覺。而且大哥並不是自己不想與賈化接觸,就能不接觸的。我離開之前,那賈化已經仗著榮國府的關係,到我們家拜訪了兩次,我瞧著,他似乎是想要借機攀附上大哥。”
“攀附”這詞兒就很靈性,一下子就勾起了林柳的記憶,她瞬間就想起來了這個賈瑚到底是誰——
不就是那個忘恩負義,最喜歡插刀恩人的賈雨村嗎?
她忍不住皺眉:“我得立刻給龜齡寫信,好讓他防備這個賈化。這人確實既不是太上皇的人,也不是皇上的人,若是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王子騰的人。”
既然是王子騰的人,賈雨村自然就被劃分到了四王八公的陣營。
因為四王八公,是想要謀反的。
若這人真的投靠了四王八公,林柳還不會這麼警惕,因為選擇了陣營,總能靠著合縱連橫等手段,將其化解為自己的“朋友”。
但賈雨村陣營不確定!
他雖然如今是四王八公的人,但一旦被他抓住機會,他隨時可能變成皇上或者太上皇的人;甚至於,一旦四王八公勢力削減,他都很可能直接賣掉四王八公,轉頭投向其他陣營。
這樣的人,是天生的二五仔,必須防備。
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給賣了,而被賣掉的那個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賣了。
這一點,原著中的甄士隱與賈政,乃至於王子騰,想必都深有體會。
鹿歲被嚇了一跳:“我聽他口口聲聲說著皇恩浩蕩,還以為他雖然靠著榮國府的關係起複,然後拿到了金陵應天府的官位,卻並未向四王八公投誠。沒想到……”
兩人不敢耽誤,趕緊走到書桌前,一人研磨,一人執筆,很快便將提醒龜齡的信件寫好,然後直接讓丫鬟送去了驛站。
信件送達的時間自然要比人趕路的時間短,也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封信便送到了龜齡手上。
這日也巧,賈雨村再次上門,說是想要請教龜齡這個上一任金陵應天府的知府,衙門的公務該如何處理。
龜齡低頭一看,發現他拿來的卷宗是一樁新近發生的案子,案情也明晰,就是一個金陵某位官員被人查出,有虐殺丫鬟小廝的癖好,如今的被抓,證據確鑿,隻需要按律處罰就是了。
他不懂這個案子有什麼難的,正要說話,卻聽見房門被敲響。
龜齡抬頭看去,小廝笑著舉起手中信件:“鬆大爺,京城送來的信件。我瞧筆跡,應當是大姑娘給您寫來的,您是現在看,還是先收著等晚上再看?”
哪怕已經定親,龜齡對林柳這個姐姐的感情也非常深厚,於是笑著讓人進來:“姐姐若是無事,很少給我寫信。既然信件送來了,我自然是要馬上拆開的。”
說著不好意思地看向賈雨村,“家姐來信,我擔心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所以……”
賈雨村善解人意地開口:“大人先忙,等會兒再指教在下便是。在下不急。”
龜齡愣了下,點頭:“也行,那我先去看信了,您稍等片刻。”
於是帶著信走到窗邊,這才展開來看。
信件一開始,林柳便開門見山,直接寫下一句“你要小心賈雨村,他是王子騰的人”。
龜齡直接愣住,因為賈雨村行事一直打著榮國府賈政的旗號,他還以為此人是政二舅那些清客中的一員。
因為榮國府上下都有些傻,龜齡連帶著對賈雨村的防備都沒有對其他人那麼深。
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繼續往下看。
接下來,林柳便直接提到了賈雨村的原配——
因為盛蔓的緣故,林柳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得知盛蔓前夫家的一些事。而賈雨村作為盛蔓前夫的妹婿,作為極可能毀掉了盛蔓前夫一家為她報仇的人,他的事跡,偶爾也會出現在盛蔓口中。
賈雨村起複之後,自然不會直接空降到金陵應天府的位置。
畢竟這輩子沒有林如海這把□□,賈雨村想要搭上賈政的關係可沒有那麼容易。
賈雨村同樣是在淮揚的時候,聽到了朝廷要起複舊員的消息。但當時他隻是在一個尋常官員家裡做西席,對方就算有心,也沒辦法幫他起複。
於是賈雨村回頭,找上了甄家。
但他並非是甄寶玉現在的夫子,而是被請辭的前夫子,甄家待他自然不會如林如海一般處處為他考慮。
於是這次,賈雨村即便起複,也隻是金陵一個不算多重要的官。
不過他擅長鑽營,很快便通過金陵賈家,提起了自己祖上與榮國府曾連宗的事實,於是成功通過金陵賈家與賈政扯上了關係,進而攀上了王子騰,成功進京做官兒。
賈雨村既然起複,原本不願瞧不上他的原配自然回到了他身邊。
用盛蔓的話說,那原配也是蠢,自己當年那般作踐賈雨村,如今人家得勢了,你不想著趕緊跑,竟然還貼了上去,實在有些不怕死。
所以沒多久,賈雨村的原配就死了。
原配死後,賈雨村將自己的小妾扶正,成了正妻——
雖然沒有嬌杏,但他當年落魄的時候遇上了另一個“懂得欣賞他”的丫鬟,之後娶妻後,同樣將人討到身邊做了妾室。
這本來不符合禮法,但他這樣做,無疑在前嶽家每一個人的心口插了一把刀子,讓他們全家深感羞辱的同時,還會一直坐立不安,擔心他來報複。
賈雨村的做法,無疑是讓盛蔓非常高興的,用她的話來說,她前夫家與賈雨村之間,完全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活該遇上這種事兒。
但對龜齡來說,他的做法就讓人有些看不過眼了——
弄死原配也還算情有可原,畢竟當年是她自己覺得賈雨村沒有未來,說了許多惡心話羞辱了他,之後見人起複,想要跟著享福,所以又站著原配的身份找上了賈雨村。
但賈雨村扶正妾室來羞辱嶽家,就讓龜齡有些心裡不適了。
其嶽家在賈雨村與女兒之間選擇了女兒,在龜齡看來屬於人之常情,不然人家不幫著女兒,難道還幫著你一個女婿?
當年賈雨村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從一個進士爬到五品的位置,其嶽家是出了大力氣的。就算賈雨村記恨嶽家,在害死了人女兒的前提下,至多與其不相往來就是,抬一個妾室打他們的臉,委實有些過分。
看到這兒的時候,龜齡對賈雨村的好印象一掃而空,但此事到底是他私事,龜齡倒不至於因此對他做什麼。
但緊跟著,林柳便將賈雨村在原著中的所作所為,化用了一下名字與時間,全都寫信告訴了龜齡。
顯然,不論是英蓮被拐,還是背刺賈家,都讓龜齡對賈雨村的印象直線下跌。
也因此,等龜齡看到林柳在信件末尾,寫下讓他小心賈雨村的話時,他沒有一點兒疑惑與抵觸,直接將自己對賈雨村的防備提到了最高程度。
於是等再回到賈雨村麵前的時候,龜齡略帶幾分歉意地開口:“家姐最近在繡嫁衣,但刺繡用的繡線用完了,隻有江南這邊才有。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麼地方才有賣的,家姐又急著用,所以我必須趁著今日空閒,趕緊將東西買到,然後送去京城。”
“我方才看了一眼卷宗,這樁案子看起來沒什麼難度,你若是顧忌這位官員的勢力,可以去找金陵賈家大房的家主,讓他幫你問問。我也不了解,便不多言了。”
他都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賈雨村也不好多留,隻能告辭離開。
等人走後,龜齡直接叫來小廝:“你跟著賈雨村,看他等會兒去什麼地方,再讓其他人查查他今日帶來問我的這樁案子,到底有沒有其他隱情。”
之前不覺得,在姐姐寫信過來提醒她之後,龜齡總覺得這樁案子太過簡單,以賈雨村的性子,就算想要巴結他也不至於拿這種案子來討好。
小廝領命,立刻將龜齡的要求吩咐下去。
龜齡換了一身衣服,乘著馬車去了金陵最大的繡樓——
哪怕隻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也得做戲做全套,不能讓賈雨村發現自己在懷疑他。
等到龜齡真的從繡樓買了一大包的繡線回來,小廝也已經查到龜齡想要知道消息,回到了府衙。
見他回來,小廝上前:“鬆大爺,小的跟蹤賈老爺,發現他並未回自己家,而是半道兒轉了方向,去了王家。下麵的人也打探到了賈老爺拿來問老爺的那樁案子,說是裡麵似乎有隱情,凶手不一定是那位官員,反倒可能是官員的妻子。”
龜齡雖然早已經料到此案不簡單,卻不想連凶手都不確定:“若是下麵的人都能這麼輕易發現案子的疑點,賈雨村為何已經定案?”
賈雨村來問的,可不是該如何查案,而是該如何判罰。
也即是說,他已經認定了那位官員是凶手。
小廝小聲回答:“仿佛是因為,那位大人的妻子出身王家,其父還在王家王子騰麾下做事,頗有幾分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