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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幸好……

林如海催促馬夫:“林大動作小心些,不要衝撞了人家。”

等馬車到了榮國府門口,一家人才下了馬車。

榮國府的門房認得林家的馬車,當即迎了上來。他臉上原本帶著幾分笑,但在看到賈敏蒼白的臉色時,頓時嚴肅起來:“姑奶奶好,姑爺好。”

林如海點點頭,簇擁著嬌妻幼女徑直步入榮國府大門。

直到見了賈母,夫妻二人才知道昨日為何隻派了王氏到林家賀喜——

原來前天傍晚的時候,賈珍妻子突然昏倒在地上,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之後更是查出了絕症,賈珍請了無數名醫,甚至還拿帖子入宮請了幾個太醫回來,卻也沒能挽救她的性命。掙紮兩日,賈珍的妻子到底還是在今日淩晨咽了氣。

昨日賈赦賈政兩兄弟便是在為賈珍之妻的病情奔忙,一來分身乏術,二來也是覺得自己身上帶著晦氣,不好跑去參加林家宴會,免得大喜的日子被他們給毀了。

賈母說完,話題一轉:“你們兩個剛到寧榮街的時候被嚇壞了吧?並非我不想提前告訴你們寧府出事兒的消息,隻是你們那邊高高興興地辦著喜事兒,我卻在這個時候派人過去說你珍兒媳婦快沒了,豈不掃興?我可不做這等惹人厭煩之事。”

賈敏忙道不會,卻聽賈母歎息一聲,“就是可憐了蓉兒,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落到賈珍那個黑心爛肺的父親手上,還不知會受到怎樣的磋磨。”

賈敏神情怔愣,珍兒,黑心爛肺?

賈母擔心賈敏跪久了對身體不好,話音一落便招手讓她起身:“瞧瞧,這闔府上下這麼多的兒女媳婦,也就隻有我敏兒說的祝壽語最動聽。”

賈敏讓人拿了把椅子放到賈母右手邊,徑直挨著賈母坐下:“母親這樣說,傳出去讓哥哥嫂嫂們聽到,他們可要不高興了。”

賈母如今自願自己快活,哪兒管兒子兒媳心情如何?

聽了這話也隻是擺擺手,並不放在心上。

恰在這時,丫鬟進來通報,說是七公主攜手奉國將軍夫人一起前來為榮國夫人祝壽。

賈母下意識轉頭看向賈敏,果然見她眉頭緊鎖,一臉的不高興。她也知道女兒與這奉國將軍夫人之間的齟齬,不願讓她為難:“敏兒不若先去我床上歇著,等會兒人來了,我就說你身子不舒服,她們總不好打擾了你。”

賈敏有些心動,但很快搖頭:“女兒總覺得,七公主與錢曼是衝著我來的。”

賈母略一思索,立刻想起這二人的表姐妹關係,而且這二人還有一個共同點——

都是在生了女兒後,一直不曾開懷。

差彆隻是錢曼隻生了一個女兒,而七公主是在生了兩個女兒後傷了身體,才沒再懷孕。

想清楚緣由後,賈母對這兩位根本不是誠心來拜壽的客人丁點兒好感也沒了:“既然如此,敏兒你就更應該避開他們了。”

賈敏搖頭:“母親你有所不知,那七公主性子如何我不知道,但錢曼的性子一向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今日她既然帶著七公主來了,就一定是要見著我的。即使一時半會兒不能成,隻要我還在府上,總能讓她找到機會。”

賈母眉心褶皺更深:“這人也忒不講理了些。”

賈敏無奈:“如今有母親在旁邊看著,她總要顧忌您這個壽星翁,可若是此時避開,之後卻讓她找到了機會,誰知道她會做出些什麼事。”

賈母心有不滿,轉頭看向鴛鴦:“既如此,你快去將人請進來吧。”

恰好錢曼二人正好被領著來到榮慶堂附近,鴛鴦剛出門不久,就遇上了她們。

接到鴛鴦邀請,兩人也不推辭,直接就往榮慶堂來了。

一番賀壽行禮之後,錢曼一下子就將視線放在了賈敏身上:“喲,這不是我們的林太太嗎?前些兒日子我聽說林太太又懷上了,顧念著當年的情誼,還想著上門探望一二呢,誰知竟被狗眼……”

七公主眉頭一皺,抬手捅了錢曼一下。

見錢曼轉頭看來,七公主冷冷地瞥了錢曼一眼,而後起身衝著賈母與賈敏分彆行禮致歉:“榮國夫人、林太太,我這表姐一貫口無遮攔,並非有意得罪,還望二位海涵。”

說完抬手將錢曼抓起,逼著她行禮道歉。

錢曼在其他人麵前倒是挺橫的,但在這個公主表妹麵前卻沒什麼底氣,見她堅持,隻能不情不願地開口道歉。

賈母不知錢曼脾氣,見她滿臉的不情願,仍是滿心的憋氣。

賈敏最知錢曼性格,見狀不由勾了勾唇,看向錢曼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幸災樂禍。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七公主一向比錢曼更跋扈,但她在宮廷長大,最知道眉眼高低,也最懂得求人要擺正姿態,否則人家不儘心還好說,最怕的是在幫你的時候隨手給你挖個坑,摔死了都沒處訴苦。

錢曼起身的時候對上賈敏的眼睛,登時大怒:“賈敏,你……”

賈敏不等人說完,就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哎喲”一聲後就捂著肚子就往後倒:“母親,我肚子疼!”

賈母立刻起身:“來人,還不快去請太醫!”

榮慶堂內頓時一陣兵荒馬亂,所有人都圍在賈敏的身邊,唯恐她肚子裡的孩子出事兒。

林柳趁機湊到錢曼身邊狠狠撞了她一下,仗著年紀小,也不跑,還用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錢曼,直將人看得頭皮發麻後才慢悠悠地走到了賈母身邊。

錢曼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七公主:“表妹,這真的不關我的事!”

七公主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錢曼,現在的事實是,你突然衝著林太太發脾氣,然後林太太就被嚇到了,還動了胎氣。”

她把一切看在眼裡,當然知道賈敏是在作戲。

可,那又怎樣呢?

要是賈敏這胎真出了問題,錢曼就是所有人眼中,害得賈敏落胎的罪魁禍首!

錢曼真應該慶幸,賈敏不會拿自己的孩子來陷害她!

錢曼出嫁後一直被夫家捧著,也就最近一兩年才因為子嗣的問題與婆婆起了爭執,但就算如此,也有丈夫在前麵頂著,錢曼從未經曆過後宅爭鬥,像是這種其他夫人慣常使用的手段,她還真就沒有防備。

但經此一事,錢曼也乖覺了,不敢再多說什麼。

很快太醫進門,所有人都分開一條路,讓太醫能儘快走到賈母床前。

太醫已經胡子花白,但麵色紅潤,目光矍鑠。

他隻略一把脈,便明白了賈敏是在作戲。抬眼看向賈母,見她頷首,立刻明白賈母也是知情的,便沒有戳穿賈敏的小把戲,轉頭繼續認真分辨她的脈搏。

不一會兒,太醫皺了下眉。

賈母與賈敏見狀心頭一跳,不會是弄巧成拙了吧?

下一瞬,太醫卻摸著胡子嗬嗬笑了起來:“夫人可知,您這是懷的雙胎?”

“雙胞胎?”賈敏驚喜地從床上坐起來,“太醫您說的是真的?我這次懷的是兩個孩子?”

賈母比賈敏還要高興:“周太醫,您再仔細把把脈,可千萬不能弄錯了。”

太醫也知林家情形,便順從二人心願,將手放在賈敏手腕上又把了次脈。半晌,含笑看向賈母:“榮國夫人,老夫非常確定,林夫人此次懷的是雙胞胎。而且胎兒脈搏強健,隻要不出意外,定然是對兒健康的雙胞胎。”

說著起身,“恭喜老夫人、林太太,預祝林太太再得一雙麟兒。”

賈敏驚喜地拉著賈母的手:“母親,您聽見了嗎?女兒這次懷的是雙胎!”

賈母沒想到今日竟然還能得知這麼大的喜訊,頓時喜上眉梢,整個人都笑開了懷:“雙喜臨門,這可真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禮物!來人啊,賞!”

七公主與錢曼站在中堂,被眼前的發展弄得目瞪口呆——

原以為這次攤上事兒,沒想到聽到了這麼大的消息。

雙胞胎?賈敏可真是走大運了!

激動之後,賈敏卻有些失落:若是如海也在這兒就好了,她真想要立刻和他分享這個喜悅。

聽起來自然不錯,可若摻和到了奪嫡之中,他這個禦史就隻能做彆人手裡的一把刀。

握刀的人指哪兒,他就隻能跟著砍哪兒。

真要出了事,對不住,不管他這把刀用得順不順手,他的下場都隻會是被人拋棄。

林如海如今的日子好著呢,嬌妻幼女在懷,妻子還正懷著孕,他是瘋了才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去摻和那些要人命的勾當。

因為林如海態度堅決,那些人找了幾次後終於放棄了。

說實話,林如海發現足足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人上門拜訪後,他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這些人若一直不放棄,林如海都在想要不要直接辭官了。

否則等他銷假回到衙門,迎接他的絕不會是風平浪靜。那時沒了養病的借口,許多邀請他的宴會根本就沒有理由拒絕。可真要到了宴會上,哪怕他千萬分的小心,也極可能在不注意的時候中招。

那些人的手段,實在防不勝防!

好在他們終於放棄了。

賈敏對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看得非常重要,平日嚴格按照醫囑吃穿住行,幾乎到了令行禁止的地步。旁人瞧著,真是又心疼又可樂。

賈敏卻並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依舊按照自己的步調養胎,從不任性。

日子就這樣過著,一直到賈敏懷胎五個月的時候,突然傳來消息,太子逼宮失敗,自殺於庭前。

當日和太子一起去逼宮的人,全都被斬殺當場。

然而這還不算完。

事情發生後,皇上大怒,立刻派人嚴查。

很快,暗中投靠了太子,並為其出謀劃策的寧榮兩府,便入了皇上的眼,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就在皇上想要將寧榮兩府抄家滅族的時候,皇上心腹查到了另一件事——

原來榮國府的賈赦雖然也在暗中為太子的逼宮提供了力量,可賈赦的胞弟賈政卻並未參與其中,甚至在察覺到太子等人打算後,悄悄通過其妻兄王子騰將消息傳了出來。

雖然皇上對太子逼宮一事早有防備,但賈政確實為他提供了確切的時間,為宮內無一人傷亡的結果立下了汗馬功勞。

所謂論功行賞,自然是有功的要賞,有錯的要罰。

可賈赦賈政這兩兄弟的行為,卻著實讓人頭疼。

榮國公賈代善已經離世,可兩兄弟卻一直沒有分家,都住在榮國府內。這本來是賈家的家事,即使是皇帝也沒有立場多管,可如今這件事卻直接影響到了皇上對這兩兄弟的賞罰。

你說要賞賈政吧,賈赦肯定跟著沾光;你說要罰賈赦吧,賈政肯定也會跟著倒黴。

糾結許久,皇上到底還是看在先榮國公賈代善的麵子上,將這兩兄弟視作一人,功過相抵,最後隻是將賈赦原本的侯爵,降成了一等獎軍。

至於賈政?

榮國夫人是個聰明人,想來她知道該怎麼做。

何況四大家族這次立功的又不隻有賈政一人,王家王子騰不也充當了傳遞消息的重任?以後隻要記得多多提拔王子騰,賈政總能跟著沾光。

至於寧國府,原本被賈珍母子氣得想要出家的賈敬,頂了所有的罪。

可惜皇上明察秋毫,並未相信賈敬的認罪之語。

賈敬無奈,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絕後。於是跪在乾清殿門口三天三夜,終於求得皇上心軟,以自己的三品官職與寧國府爵位,換了賈珍一條小命。

此事終結,自覺已經儘到了做父親責任的賈敬,便收拾好行李,直接出了家。

寧國府人口不多,事情就此塵埃落定。

可、榮國府在此事中受到的影響,卻不過隻是開了個頭——

賈赦削爵的聖旨剛下來,當天下午,賈政夫妻就在賈母的安排下,入住了象征榮國府真正主人的榮禧堂。

冬月,大雪飄零。

此時距離太子逼宮一事,已經過去四個月了。有關先太子的消息,也成了京城的禁忌,輕易不能提起。

就在所有人以為太子逼宮引發的所有事端已經平息,京城即將迎來久遠的平靜時,東宮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慘案——

在萬壽節當天晚上,太子妃突然在水中下藥,東宮裡麵的人沒有防備,全部被她放倒。

然後,太子妃一把火燒死東宮所有人。

包括她自己。

皇上得到消息後,又氣又急,當場暈了過去。

消息傳開後,眾人嘩然。

沒人知道太子妃為什麼要這樣做,所有人都覺得她的行為匪夷所思。

畢竟皇上以前最疼太子,即使太子逼宮之事發生後,他也從未想過要讓太子去死,而是當著所有大臣的麵兒,想要勸他回頭是岸。

後來太子自絕於皇上眼前,皇上就更不可能對太子的妻眷做什麼了。

隻要太子妃安分守己,她的日子絕對差不了。但太子妃就是這麼做了,太子也因此絕了後。

京城再次戒嚴,街上的行人足足少了一半,就連往日擠擠挨挨的小攤,也變得疏疏落落,瞧著不覺得熱鬨,反倒有幾分淒涼。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賈敏肚子裡的孩子終於瓜熟蒂落,以一聲嚎啕大哭,宣告自己來到了人世。

林如海給孩子取名林鬆,小名兒龜齡。

寓意簡單,隻希望這個艱難求得的孩子,可以長壽安泰。

而此時,將將十個月大的林柳,不但學會了坐爬滾等嬰兒必備技能,她甚至已經可以在丫鬟的攙扶下在床上走兩步。

唯一可惜的是,即使有異能強身健體,林柳身體的成長速度也隻比其他嬰兒快了一丟丟,至今還不會說話,隻能發出一些簡單如“ma”“ba”之類的音節。

不過日日吃飽喝足,完全不用為食物和安全擔心的林柳已經非常高興,並未糾結很久。

直到……

賈敏突發奇想,將還在繈褓中的林龜齡放到了林柳旁邊。

然後沒過多久,林柳突然就潛能爆發,衝著林龜齡驚恐地吐出一個短句——

“你走開啊!”

大丫鬟叫星花,是賈敏從林家挑的第一個家生子,性子活潑,一張嘴尤其利索,與人爭辯時幾乎從無敵手。

賈敏讓她去給榮國府報喜信,也是想著她會說話,能哄老太太高興。

因為時常給賈敏跑腿兒,星花與榮國府的門房已經相當熟悉,剛從馬車上下來,便被門房認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一萬一(*/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