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長天這樣說著,一麵朝巷子裡望去,然後怔了一下,腦子裡一鱗半爪的記憶隱隱約約冒出頭。
最後視線落在那一樹柿子上,他想起來了。
“雍容,你知道為什麼這樹柿子能掛到現在沒人吃麼?”風長天一本正經地問。
薑雍容的聲音有絲異樣,微微沙啞:“為什麼?”
“因為賊他媽難吃!”風長天遙想當年,用一種不堪回首的語氣道,“想當年我為了練化鯤來找西山銀瀑,喝多了口乾,就想摘個果子吃吃,解解渴。哪知道這些果子一個個長得紅通通,骨子裡全都是又麻又澀,嘗一口,舌頭都給它麻掉了……”
他說到這裡頓住了,因為薑雍容望著他,嘴角明明帶著笑意,淚水卻從眼眶湧出來,滑過麵頰,在燈籠光芒的映射下,宛如一顆閃亮的星星,直跌在地上,裂成碎晶。
“雍容你……”風長天呆住了,“……你怎麼了?”
他想幫她擦一擦眠淚,但這樣的雍容卻讓他有一點兒不敢碰觸,好像輕輕一碰,她就像那顆淚珠一樣散裂開來似的。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
還是做錯了什麼?
不該買這糖葫蘆?他以為她喜歡才買的,看來是隻喜歡吃福安橋的?
薑雍容不想哭,可是忍不住。
那滴淚仿佛不是從眼中流出來的,而是從心裡流出來的。
原來……原來我在那麼早的時候,就遇見過你。
原來你少年時候,是那個模樣啊。
原來早在坤良宮之前,你就已經救過我了。
原來你就是我少時遇見過的那個人。
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再見到他,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老天爺還是把你送到了我身邊。
風長天胡思亂想了半天,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要領,直接將這兩串糖葫蘆扔了,道:“走,爺帶你去福安橋買——”
一句話沒說完,薑雍容撲到了他的懷裡。
比花朵還要芬芳,比雲朵還要輕盈,比春風還要柔軟。
這是風長天全部感受。
在清涼殿第一次被親吻的全部感覺又回來了。他像是被出神入化的高手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賣糖葫蘆的小販看看天,再看看兩人,搖搖頭,扛起葫蘆架子,走了。
世界異常寧靜。喧嘩的人群其實就在不遠處,呼喚聲、笑聲、喊叫聲、樂聲……混雜成一片,像一條舒緩而遙遠的河流,從兩人身邊靜靜流淌。
風長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呆了多久,終於獲得了動彈的力量,他的手掐住了薑雍容的腰,加深這個吻。
薑雍容沒有反抗,反而敞開了自己,任他的唇舌長驅直入。
風長天快瘋了。
薑雍容也覺得自己的腰快被他掐斷了。
良久良久,這個吻不得不結束,因為兩個人都覺得沒辦法呼吸。
“雍容……雍容……”風長天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緊緊地摟著她,像是要將她摟進自己的身體裡,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
“風長天。”
薑雍容低低地開口,聲音就在他耳畔,七分溫柔三分繾綣,如絲一般鑽進他的耳朵裡。
風長天忽然覺得,方才那種感覺根本不叫瘋。
此刻才是。
管他什麼功力管他什麼化鵬,他想要雍容做他的女人,真正的,徹底的!
“我想要花燈。”薑雍容輕聲道。
“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把所有的都給你。”
“我隻要政元樓那盞。”薑雍容抬起頭,“你不是說要去奪那盞燈嗎?”
“好。咱們去。”
“不是咱們,是你。”薑雍容鬆開他,臉上猶帶著淚痕,但已經有了輕鬆的笑意,“走了這麼久,我累了。”
風長天來勁了:“正好,爺抱你!爺不累!”
“不。”薑雍容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打算迫使的胸膛,“前麵有處茶館,我坐在那裡歇息,等你搶到了,就帶著花燈來找我。”
說著,她湊到他的耳邊,放低了一點聲音,“不過,你現在沒了功力,不會搶不過人家吧?”
妖精!他的雍容是妖精!
風長天強忍住把她抓起來摁牆上親個七八十遍的衝動,“爺沒有功力,也照樣打遍京城無敵手!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帶著花燈來找你!”
薑雍容微笑著點點頭:“好,我等你。”
風長天轉身便走,走出去幾步,複又折回來,重重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這才走了。
薑雍容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大步向前,看著他彙入前往政元樓的人流之中。
他那麼高大,那麼英俊,不管站在多少人當中,永遠都是鶴立雞群,一眼便能望見。
她望到直到望不見為止。
臉上的淚痕早已經被風吹乾了,隻剩冰冷。
她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福安橋。
再見了,風長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