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1 / 2)

“你——”

顧絨瞪大眼睛盯著她的臉,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女人望著他歪了歪頭,然後再眯笑著眼睛,不再喚他郎君,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顧絨。”

女人把他的名字叫出口後,顧絨渾身劇顫,腦袋裡像是驟然生出一口大鐘,被人用粗木棍狠狠撞了一下,繼而發出刺耳欲聾的鐘聲,震得他五臟六腑都被蕩開,好像連神魂都被一塊衝散。

“顧絨。”

女人繼續叫著他的名字。

顧絨瞳孔有些放大,覺得身體越發的輕,思緒一片混沌淩亂,難以凝神專心,好似丟了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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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戟睡到半夜被凍醒了。

被冷醒的刹那,沈秋戟還以為是像小時候那次一樣,他睡覺睡到一半家裡的空調被小偷偷走了,在隆冬的雪天裡硬生生冷醒,然後就得了重感冒,半個月後才徹底好全。

可是再一細想,沈秋戟又覺得不對,他現在是睡在酒店裡啊,總不可能是雲州酒店的空調壞了吧?

冰窖似的溫度像是可以冰封一切,使沈秋戟的思維都跟被凍住了似的運轉緩慢,他睜開眼睛後過了幾秒,才後知後覺發現這股寒意是從他懷裡傳出來的。

而他懷裡,抱著顧絨。

黑暗中沈秋戟猛地睜開眼睛,他的手還攬在顧絨的腰肢上,薄薄的布料根本阻攔不了陣陣森寒,如同貪食的饕餮汲取著周圍所有溫度。

至於他懷中的青年,身體冷而僵硬,沈秋戟覺著自己好像抱著一尊冰雕,甚至摸不到顧絨的心跳,更聽不見他的呼吸。

“顧絨?”沈秋戟即刻掀被起身,把床頭燈打開看向身側的青年。

當他的視線落在顧絨身上時,沈秋戟幾乎停滯了呼吸。

因為顧絨眼睫上掛著一層冰霜,他就像是太平間被冷凍的屍體,皮膚上所有紅潤血色都褪去,在血管中凝滯不動,使得全身呈現出一種駭人的青紫色。

好在顧絨心跳和呼吸都還有,隻是十分細微,仿佛將要熄滅的燭火般孱弱。

饒是沈秋戟,在這一刻也因為不明所以被嚇得身體發僵,連伸出的手指都在顫抖,他拍著顧絨臉頰,試圖喚醒他:“顧絨,你醒醒?”

顧絨沒有任何動靜。

沈秋戟便將他身上的被子都給掀開,往他腳踝上看去,隻見那串紅線鈴鐺上也結有冰霜,被碎冰硌住無法響動。

早就覺得這串鈴鐺靠不住!果然如此。

沈秋戟咬著牙,一度想將這串鈴鐺扯下泄憤,但最後忍住了,隻神色凝重伸手直接咬破食指,在顧絨額頭摸下一道血痕,再沉聲喚他名字:“顧絨。”

這一回顧絨終於有了回應。

他緩緩睜開眼睛,先是望著前方,隨後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一隻眼珠依舊盯著前方看,另外一隻眼珠子卻側目朝沈秋戟望來。

保持著這樣的極為怪異的姿態,開口問沈秋戟:“……怎麼了?”

“顧絨。”

沈秋戟沒有回他話,隻繼續喚著他的名字,抬手作掌狀,重重在顧絨額頭上拍了一下。

這一掌力道極大,顧絨被他打得人都往床角方向縮了些距離,可顧絨也不喊痛,兩隻眼珠子完全不在一個方向上愣愣地呆著。

好半晌後他才慢慢地坐起來,抬手揉著自己頭頂,垂著眼睛哼哼:“好痛啊……你為什麼打我?”

“顧絨,你抬起頭來看我。”沈秋戟也不替他揉,雙手摁著顧絨的肩叫青年揚起臉。

顧絨又頓了幾秒,然後才慢騰騰地昂起頭看人。

沈秋戟望著他的眼睛,發現這回顧絨瞧人的眼珠子是正常了,可他除了眼珠子正常以外,渾身似乎哪裡都不太對——動作遲鈍緩慢,呼吸和心跳依舊微弱,身體冰冷,皮膚是毫無血色的雪青紫。

“你認得我是誰嗎?”沈秋戟繼續問他。

顧絨不說話,他像是需要時候思考,默了片刻才開口:“你是沈秋戟。”

“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在哪嗎?”

“我在……”顧絨的眼神越發迷茫,他後麵張了嘴巴,覺著自己應該是回答了沈秋戟的問題。

可在沈秋戟耳中,顧絨隻是發出了一串意義不明的囈語。

沈秋戟見狀也不再問其他了,直接下結論:“你魂丟了。”

然而他這句話現在的顧絨到底還能不能聽懂,沈秋戟也不知道,他更沒想到的是——顧絨竟然丟了魂。

丟魂是件大事。

一般來說,隻有小孩子才容易丟魂。

因為小孩子身子弱,第三隻眼也沒閉上,容易看到邪祟。小孩若是看到了邪祟,神魂就很容易離體,跟著邪祟一塊離開。

一旦魂魄離體,小孩就算再次醒來也會變得呆呆傻傻的,連家人都不認識,甚至連吃飯喝水都是問題,需要有人照顧,和行屍走肉沒有區彆。

所以民間有種職業叫神婆,小孩若是被邪祟嚇散了魂,或是被牽走了魄,家裡的大人便會去找神婆,為丟魂的小孩子叫魂。

隻有魂魄被叫回,小孩才能恢複正常。

顧絨大概是在睡夢中魂魄離體,然後一部分魂被他叫回,另外一部分魂迷了路,或者被什麼人強行留在了彆處,無法回來。

但是沈秋戟不明白顧絨為什麼好好的睡著覺,魂都能丟了。

這件事情很嚴重,因為人丟魂之後會開始生病,一開始可能是些小病,比如發燒、夢魘,到了後期便會如同行屍,最終徹底變成屍體。

沈秋戟不敢一個人托大,趕緊翻出顧絨的手機,找他媽媽的聯係方式——因為叫魂儀式隻能由血親來進行。

他借由顧絨的手機將電話撥了過去,哪怕現在是剛到五更天的時間,電話也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

顧絨媽媽略帶睡意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來。

沈秋戟嗓音有些沙啞:“請問是顧絨的媽媽嗎?”

“我是。”顧媽媽話音裡的睡意徹底消失,“……你是?”

“我是絨絨的室友沈秋戟,之前和阿姨您打過電話的那個。”

“噢,我記得你。”顧媽媽應了一聲,隨後想到電話是這個點打來的,用的還是顧絨的手機,她語氣頓時變得沉重嚴肅,顫聲道,“怎麼了?絨絨出什麼事了嗎?”

“顧絨他……”沈秋戟的聲音越發艱澀,他覺得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不是很好開口,可顧絨的情況顧媽媽應該是有所了解的,不然也不會找人在小時候給顧絨算命,更不會那樣緊張,近乎是監視著顧絨的生活,搞得顧絨之前連去市

醫院做手術都沒敢和家裡人說。

就怕顧媽媽直接勒令讓他回家呆著。

於是沈秋戟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實話道:“他丟了魂。”

將最艱難的話說出口了,後麵的事就更容易講述,沈秋戟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用如此平靜的聲音和顧媽媽說話:“我需要找他母親叫魂,可以麻煩阿姨您來覃城一趟嗎?”

“我馬上就過來。”然而出乎沈秋戟意料的是,顧媽媽得知顧絨丟魂的消息後是緊張慌亂了一瞬,可他們談論到這裡時,她的語氣竟然比沈秋戟還要平靜,“你們在哪?是在學校裡嗎?”

“不,我們在外麵。”沈秋戟說,“我用顧絨的手機給您發個定位可以嗎?”

顧媽媽也沒問他們怎麼不在學校裡,去了外麵,隻是答應道:“好。”

“您過來的時候和前台報我名字就行,前台會帶您過來的。”沈秋戟怕顧媽媽覺得他不夠禮貌,還解釋了下,“顧絨現在情況特殊,我不好離開他去接您。”

“沒事。”顧媽媽吸了吸鼻子,聲音雖然冷靜,帶隱隱帶著些哭腔,“……絨絨他現在還好嗎?”

沈秋戟沉默著,而後抬眸看向顧絨。

青年正坐在床上,睜著眼睛乖乖地望他,也不問他為什麼要拿自己手機,又為什麼要給他媽媽打電話,這些複雜的舉動現在的他很難理解,或者他聽懂了,卻需要很長時間來思考弄清順序和意思。

所以現在的顧絨隻是拉著被子裹到自己身上,然後緩緩挪著腿挨近沈秋戟,把自己窩進他懷裡,小聲咕噥:“……冷。”

沈秋戟抬手抱住他,搓著他的手試圖讓他變暖和起來,同時回答:“動作思維都很遲緩,但是還認得人。”

“好好……”顧媽媽也聽見了顧絨的聲音,她鬆了口氣,“我買好機票了,應該三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你們那裡。”

沈秋戟回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