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1 / 2)

第145章

不過,容淩就算是難得一時大發善心,也沒工夫親自伺候,而是將小孩扔給丫鬟和婆子,自己又回去看藥鋪去了。

從家宅往藥鋪走去時,容淩一路留心,果真有人鬼鬼祟祟跟著自己,想來就是女孩說的王五等人。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容淩可不怕,繼續該乾嘛乾嘛。

一整天下來,容淩憑著自己這些日子從李郎中那兒學來的皮毛知識看了幾個病人,又將後院笸籮裡的藥材翻過來晾曬。

再在屋角點燃艾條熏跑鼠蟻蜈蚣,最後拿雞毛撣子逗著在腳邊打轉的肥貓玩,優哉遊哉又是一天。

等到晚飯時候,李郎中從外頭義診回來,藥鋪換他來看守,容淩才獨自一人歸家去。

院門虛掩,容淩還未走進去時就聽見雞犬交鳴之聲,她推門而入,繞過影壁,就能夠聞見濃濃的飯菜香味。

洗衣做飯的婆子正好從西廂房出來,迎麵看見容淩忙道:“林娘子回來了,恐怕今兒你要再等上半個時辰才能吃上飯菜了。”

“為何?”容淩問道。

老婆子不出聲,目光往後頭的廂房裡看,那是小女孩被容淩帶回來後住的屋子。

容淩猜出來答案:“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說罷,她走進廂房內,一眼便見到桌上堆得山高的雞骨頭,旁邊的丫頭春芳還在勸她:“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當心被骨頭卡到。”

明明是隻足夠三四人吃一頓飯的老母雞,卻被她一人風卷雲殘吃得連湯汁都快不剩。

做飯的婆子見她可憐,還另添了一道粉蒸排骨和炒青菜,前者也快要吃得差不多,後者卻連動都沒動過。

女孩這副吃相算不上好,連筷子都沒用上,直接用手抓,果真□□芳料中,見到容淩的瞬間,她冷不丁被雞骨頭卡住,麵色憋得發青,說不出話來。

春芳大驚:“慢點!彆著急!”

她越是如此,女孩便越發急躁地捶著自己的胸口,想將那塊骨頭吐出來,卻怎麼也沒用。

正當這時,她被人從身後一把撈起來抱住。

容淩動作熟稔,雙手緊握成拳向她上腹部用力按壓,反複幾次後,她口裡的那塊骨頭終於吐出來。

化險為夷,女孩落地後第一件事就是繼續朝飯桌旁衝去,卻被容淩一把抓住後衣領。

容淩並不看她,扭頭道:“春芳,將這些飯菜都端下去。”

“是。”春芳忙心有餘悸地把東西端走,屋子裡隻剩下兩人。

“吃夠了?”容淩在桌旁坐下,對小女孩問道。

她順手拿起一方手帕遞給她:“吃夠了就把嘴擦一擦,我有事要問你。”

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女孩聽話照做:“姐姐要問我什麼?”

見她這副乖巧的模樣與早上判若兩人,容淩眉頭顫了顫:“你跟王五他們是什麼關係?”

“我爹把我賣給了他們,想讓我去大戶人家當丫鬟。”女孩老老實實回答道,“結果沒人要,王五就讓我去乾些偷偷摸摸的事。”

“所以你們就把主意打到我頭上?”容淩冷笑。

女孩忙搖頭否認:“是他們,不是我,我要是不聽話,他們就不給我飯吃。”

她抬起頭:“姐姐,我是誠心拜你為師的,你長得漂亮,武功還那麼好,肯定不怕他們。”

若是換個人,指不定就被她忽悠得心軟答應下來,偏偏容淩從她滴溜溜打著轉的黑眼珠裡瞧出她的小心思來。

她扯了下唇角,並未說破:“好啊。”

女孩大喜過望,不成想容淩接著道:“正巧我藥鋪裡缺個打雜的,你吃我的住我的,明日就到店鋪裡去當學徒。”

她才不是想學這個!

女孩嘴角一癟,卻隻得悶悶答應下來。

容淩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搖搖頭:“我沒有名字。”

容淩也想不出什麼名字,索性第二日讓她自己到李郎中跟前報道,讓比自己有文化得多的李郎中取名。

次日,藥鋪中就多了個名為艾草的小丫頭。

容淩休息時,艾草在磨藥。容淩吃零嘴時,艾草在打掃屋子。容淩睡懶覺時,艾草還要學習分辨草藥。

就連艾草因為磨藥不小心傷到手,她也不帶抬眼的。

好在李郎中心腸軟,找來藥膏給她敷上。

一晃過去三五日,這天李郎中又出去義診,就有不速之客上門來了。

王五挑的正是午間時候,他和其他兩三個流氓地痞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林掌櫃在哪兒?老子們有話要問。”

光說話囂張不算,他們手裡還拿著棍子,一看就是來找茬的。

鋪子裡其他幾個病人見情況不對,忙偷偷溜走。

果然還是找上門來了,容淩放下手中的藥杵,似笑非笑看向來人:“幾位找我有什麼事?”

她今日穿著一件藕粉色長裙,江南民風開放,容淩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都露在外麵,雪白的肌膚也若隱若現,即便她易容後的她隻是清秀之姿,照樣讓人看得眼饞。

幾個地痞瞬間看直了眼,差點忘記自己是來乾什麼,直到帶頭的王五一聲提醒,他們才反應過來。

“老子手上的人,怎麼被林掌櫃拐到你手上去了?”王五問道,指著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艾草,“而且我聽說這丫頭這幾日都在林掌櫃處打雜,你不給些辛苦費說不過去吧?”

“是嗎?”容淩反問,說著從櫃台上抄出一把算盤。

她手指靈巧,幾番撥弄,就得出結果:“這小丫鬟這幾日在我這兒吃了兩隻雞,三條魚,兩身新衣裳,還有鞋子……”

她說個不停,原本就算是訛人的王五哪還聽得下去:“停,這都是你自己願意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哦?”容淩反問,“那她留在我這兒,也是她自願的,又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她能言善辯,幾個流氓地痞根本說不過她:“少廢話,老實將這丫頭交過來,還有,林掌櫃若是不想給錢的話,嘿嘿,肉.償也不是不行……”

話音未落,容淩將手中的算盤往櫃台上拍出“啪”的一聲響:“艾草,關門!”

艾草忙一陣小跑,將房門閘緊,又跑回容淩身邊。

她此舉更是讓幾人哈哈大笑,饞得口水都快滴下來:“想不到林掌櫃如此主動,那兄弟們可就不客氣了……”

容淩冷哼了聲,沒有回答。

片刻之後,房門緊閉的藥鋪內,傳來乒乓聲響,一陣哀嚎過後,房門打開,以王五為首的幾個流氓地痞被扔在地上。

他們原本特意挑的今日李郎中這個唯一的男人不在,來找這對婦孺的麻煩,結果沒想到容淩出手快得讓人都反應不過來。

幾人在地上唉喲交換著,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艾草咬咬牙,將爐子上燒著的熱水倒入盆中,狠狠潑出去。

頓時,外邊傳來豬叫般的聲音。

周圍的百姓往日就深受這幾個地痞騷.擾,眼下見他們終於被收拾,頓時圍過來指指點點,不知是誰先掏出一個臭雞蛋,狠狠砸在王五臉上,然後是爛菜葉,菜幫子,都毫不客氣地招呼了過來。

王五一夥人吃了癟,灰溜溜爬走了。

容淩氣定神閒,繼續撥弄起算盤。

不一會兒有好心的鄰居過來勸她:“林娘子,你這般雖是解氣,隻是聽說那王五後頭可有人撐腰呢,萬一到時候他們來陰的怎麼辦?不如你先出去避一避?”

容淩哪會在乎這些,謝過對方的好意提醒,每日繼續該乾嘛乾嘛。

果不其然,王五回去之後,想起今日受的氣,哪肯善罷甘休,過了三兩日,他又帶著人上門來。

不過這一次王五不是領頭人,而是卑躬屈膝地跟在對方身邊:“公子有請。”

“哼——”被稱作公子一紙折扇風.騷地展開,“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說的美人,能有多絕色。”

說著,正在藥櫃旁取藥的容淩正好轉過身來,紅唇黑眸的模樣撞入對方眼中。

被王五帶來的知府家公子瞬時心花怒放,故作沉穩地緩步走到容淩跟前:“這位美人……”

“何事?”容淩可沒什麼好臉色,直截了當問道。

殊不知她這副清冷的模樣,越發讓人心癢癢。

男子清了清嗓子:“在下姓馮,單名一個簡字……”

“哦?”容淩瞥了他一眼,“那你有什麼病?”

男子一愣,沒想到她竟問得如此直接。

他唇角的笑意有些掛不住:“我沒什麼事,隻是想和姑娘聊聊。”

“沒病就出去。”容淩手指指向大門口,“不要勞煩我做生意。”

她幾次三番,馮簡麵上終於繃不住:“好你個不知高低的婦人,本公子願意到你門上來,是看得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是嗎?”不等容淩開口,門外突然傳來悠悠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想不到堂堂知府公子,便是這般對待百姓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循聲望去。

容淩也不例外,她頓時詫異地瞪大眼:“榮……清沐?”

清沐,正是榮青杉的小字。

容淩萬萬沒想到她會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揚州城中。

自從上次二人分彆,容淩定居揚州城後,便用榮青杉送自己的信鴿給她報了信,告知她自己眼下的處境,是以榮青杉能夠一眼將自己認出來並不奇怪。

不過此舉隻是為了讓榮青杉放心,沒想到眼下她竟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榮青杉一如往日,依舊是一身竹青色長袍,言談舉止間皆是風度翩翩,將故作風雅的馮簡襯托得如同東施效顰。

她走過來:“是我來遲了,叫娘子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