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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半路,謝芸錦已經睡著了。

因為她嫌肩膀太膈,路昉稍微側身將人抱進懷裡,謝芸錦窩在他胸前,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小臉睡得紅撲撲的。

小姑娘睡覺時不太老實,一會兒蹭蹭臉蛋,一會兒撓撓他的腰,路昉扣住她的手,遇到轉彎又扶著她的後腦勺防止滑落。

但車子的晃動還是影響到了謝芸錦,她微微張開嘴,半夢半醒間嘟囔了一句:“到了叫我起來哦……說好要去看外公的。”

平時去牛棚都要專門找借口,還得提防著時間,這會兒知青們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去,正好趁著機會見一見。

路昉看了眼她有些鬆散的頭發,手指動了動,一頭烏發就那麼傾瀉下來。

“知道了,還有一段路,你先睡。”

因為兩人離得近,謝芸錦的嘟囔聲又含糊不清,坐在前頭的兩個人隻能聽見路昉這一聲繾綣的安撫。

錢大虎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地目視前方,儘力將車開得平緩一些。顧青竹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說謝芸錦生得好看,並不是在奉承。雪膚紅唇的少女五官精致,就連睡覺也是一副海棠春睡的風情,夜幕將近的暗色裡,隻有車前的燈光餘暈灑在她臉上,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朦朧的美感。

且她一看就是被嬌養長大的孩子,開心時天真明媚,耍脾氣也是討人愛的性子,叫人生不起氣來。

如此絕色,怪不得連路昉這樣的堅石心都動搖得徹底。

顧青竹睫毛顫了顫,看見男人的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謝芸錦身上,雖然看不清眸子裡的情緒,但單從他的表情和動作也能猜到,一定是她想象不出的深情。

顧青竹唇角扯開一個很淺的弧度,收回視線重新坐正。

車子停在村口沒有開進去,這個點村民們已經吃過了飯,休息得早的已經進屋上床,隻有幾個在院子裡納涼。

路昉看了一眼窗外,然後才輕輕推了推懷裡的人。

他知道謝芸錦有起床氣,所以沒有急著催她,而是等人在自己肩窩處蹭了蹭,小豬似的哼哼兩聲,才用手指捏住她的臉頰,擠出紅豔豔的嘴唇。

若是沒有外人在,他會湊上去吻她,但車子裡還有旁的人,因而他隻是笑著道:“我要走了。”

謝芸錦立刻環抱住他,扯著懵懂的聲音嘟囔了句“不要”,然後終於緩緩睜開眼。

前頭的錢大虎聽得臉都紅了,可他不敢回頭看,隻得裝作夜色很美的樣子,用力抿住唇。

俺的親娘誒,這也太嬌了吧!副營不愧是副營,要換了他肯定頂不住啊!

等兩人下了車,錢大虎才敢轉頭,手臂搭在方向盤上,發出單身漢的不解:“謝知青都這麼困了,為啥還要走一段路,直接開車到知青點不就行了。”

顧青竹抬了抬眉梢,道:“怨不得你沒媳婦兒,當然是嫌咱倆礙事,想單獨處一會兒啊。”

說著,她側頭望向漸漸沒入黑暗中的聲音,開口問:“你們副營很喜歡他媳婦兒吧?”

錢大虎撓了撓頭:“那必須的,咱副營一遇上謝知青,眼裡就沒彆人。俺雖然沒談過對象,但也沒見誰能比他倆更黏糊的了。”

顧青竹垂下眼,幽幽地道:“是吧,我也覺著……”

……

被夜風一吹,謝芸錦漸漸清醒過來,睡了一路精神頭也好了不少,難得走在路昉前麵,卻不滿地抱怨道:“乾嘛把我頭發拆了!”

路昉不知其意:“快散了,我就幫你鬆開,睡著能舒服些。”

笨!她就是故意紮成那樣的!謝芸錦撇撇嘴,到底是沒有說出來,唇角一翹,心裡甜滋滋的。

哼,看在你儘職儘責當了一路靠墊的份兒上,勉強原諒你了。

聶鶴也還沒睡,拿著一份手稿坐在院子裡。村裡沒有通電,煤油燈也不經點,因此天氣好的時候他便借著月光看,除了費眼睛之外,還得防著些人。

牛棚向來沒什麼人來,晚上更是安靜,猛不丁聽見腳步聲,聶鶴也心頭一緊,立刻把手稿攢進袖子裡。

“外公!我們來啦!”

即使刻意壓低了音量,聶鶴也一聽見就知道是外孫女的聲音,這才鬆了口氣。他眯起眼睛看向院外,見外孫女身後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

該是路家那小子了。

“外公!您怎麼不進屋!”

待兩人走近,聶鶴也以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下路昉,沉默片刻,然後沉了口氣道:“你和你爺爺很像。”

他與路老爺子相識於微時,對方那時候還是個毛頭小兵,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捕闖入他們家,聶鶴也剛想叫人,聽見外頭的動靜又明白過來,幫他藏得更加嚴實。

麵對敵人的追問,聶鶴也臉上神情自若,就算對方以武力脅迫也不曾透露半點。路老爺子是個講義氣的人,臨走前說欠他一個人情,誰能想到這份人情,竟是他去了以後才還上。

因為作戰時留下的傷,路老爺子很早就去了,不過他在最後留下了一些憑證,也正是因為這些憑證,聶家才不至於被掛上資本家的牌子。

“外公。”路昉喚了一聲,讓聶鶴也收回了思緒。他撐著膝蓋站起來,撣走身上的灰塵,然後道,“嗯,進來說話吧。”

一進屋,謝芸錦就打開編織袋往外掏東西:“給您帶了冷天的衣服,周媽扯了布做的,比百貨大樓裡的還暖和,您穿在裡頭彆人發現不了。”

“這是您要的書,沒拿錯吧?擱外頭看東西壞眼睛,下回我給您帶個手電筒。”

“啊還有綠豆糕,幸好沒碎,您嘗嘗這味道怎麼樣,不過不能多吃!”

聶鶴也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也不覺得煩,一一應了,然後又問了問兩人的情況,得知他們在家裡辦了席,馬上就要領證,有些遺憾地道:“也就是現在情況不允許,不然不會讓你這麼簡單地出嫁。”

他們那時候的規矩可多了,講究三書六禮,女兒家出嫁時越風光,證明娘家和婆家對她越發愛重。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這些舊風俗終歸是不能擺出來。

謝芸錦拉著路昉的手,對視一眼,然後在聶鶴也麵前跪下來。

“我也不缺什麼,就是沒來得及給您磕個頭,現在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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