鰥夫(2 / 2)

他收回目光,想到丁元的身份,若有所思道:“關州乃罪奴集中地,魚龍混雜,兵禍和匪患猖獗,再者,此去關州路途千裡,沿途又有山匪作亂,你怎麼確定能安全到達關州?”

“這個可能我也想過。”丁元抿了抿唇,繼續手中動作,輕鬆道:“風險與機遇並存,且,靖水鎮時有關州商隊往來,屆時我跟著商隊,危險會大大降低。”

“你考慮的倒也周全。”

丁元苦笑,周全又如何。

他在酒肆乾活,一月才六錢月錢。

此去關州,路途遙遠,其中花銷不提,單說商隊需要打點便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有到達關州後該如何生活,這些都需要銀子。

倆人沒再說話,氣氛一時間凝固起來,隻有燭火跳躍著發出劈啪的輕響。

一盞茶後,丁元放下布巾,鬆了口氣:“芫叔,好了。”

秋昀斂起思緒,溫柔道:“今晚要委屈你與我一同睡了,待明日順子把屋子收拾出來,我給你留一間房。”

“啊?”丁元一聽要與芫叔同床共枕,心中愁緒一散,整個人變得緊張起來:“芫叔,我、我打地鋪就可以了。”

“家中可沒多餘的被褥給你。”秋昀見他還要推搪,直接拉著人朝床邊走去:“時辰不早了,我明日一早還要去陳家,早些休息吧。”

秋昀讓丁元睡在裡邊。

他吹滅了燭火,躺在床.上,察覺到旁邊的人避他如避洪水猛獸一般,捏緊拳頭平躺在最角落,隔著這般距離,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緊張。

他在心中發出一聲無奈的輕歎,閉上眼聽著旁邊紊亂的呼吸漸漸綿長,才進入淺眠。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懷中突然一沉。

他立時警醒,鼻端嗅到一股清清淡淡的草木味,警惕的心神悄然鬆懈,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秋昀睡眠一向淺,天還沒亮人已從睡夢中醒來。

平緩的呼吸傳入他的耳畔,他小心點挪開身上的手,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在水井邊洗漱過後,順子夫妻的屋子才亮起燭光。

順子聽到院子裡的動靜,舉著燭火披著外衣趕過來,看到水井邊的人,小心上前:“老爺,怎地沒叫小的前來伺候?”

“我這裡沒有那麼多規矩,另外……”秋昀放下手中布巾,看他一臉惶恐,溫和道:“你稱呼我為公子即可。”

“這……”順子偷偷瞧了眼新東家的麵色,見他神色如常,並無不悅,這才放下忐忑的心:“是,公子,可要我為您準備早膳?”

秋昀看了眼天色,點頭道:“去準備吧。”

昨日陳老爺未儘之言給他一股不太好的預感,他得找陳鶴打聽一下具體情況,順便把酒方子交給陳鶴。

陳老爺全然為他打算,然原主盛芫無經商天賦,也吃不得這等苦,簡而言之,好吃懶做,坐享其成。

盛芫多年養成的性子不可能一日改變,陳老爺未必不知盛芫的脾性,隻是人上了年紀,加之多年相處出來的感情,左右了他的理智。

可陳鶴卻是清醒的,所以他不好改變太過,得慢慢來……

順子準備好早膳時,丁元也起來了。

秋昀隻字不提丁元跑他懷裡的事,隻是道:“我已吩咐順子為你準備了房間,你晚上從酒肆回來,可直接來我這邊休息。”

“這會不會不太方便?”丁元想應下,卻又怕麻煩芫叔。

“你住在這邊才好。”秋昀放低聲音,“我明日要回盛家村,怕是要有些日子不會過來,順子兩口子留在這兒看院子,這倆人品性如何我尚且不知,就得麻煩你幫我觀察一二。”

丁元聞言,沉默了半響,才啞聲道:“好。”

順子昨日說他們夫妻是芫叔買回來的,有賣.身契在,根本無須防範。芫叔這般說,不過是叫他住得放心罷了。他以前怎會覺得芫叔是盛老賴子那般的下作之人?

想到曾經對芫叔的誤解,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愧疚。

倆人用過膳,秋昀用馬車送丁元到酒肆門口,隨即趕車守在陳鶴必經之路,等了小半個時辰,方才看到陳家的馬車緩緩駛出來。

他下了馬車,坐進陳鶴的馬車裡,看到眼瞼青黑的‘小舅子’:“怎地累成這樣?”

陳鶴打了個哈欠,苦著臉道:“今年收成普遍不太理想,有那好事的佃戶就鬨著要減租,我經驗不足,被挑事的佃戶率領村民堵在了下山村,昨夜三更才趕回來。”

“為何不找經驗豐富的管事幫你?”

“這事兒我之前提過,但那些老東西不讚同減租,還跑我家找我爹一通哭訴,說我大少爺不懂事,明裡暗裡罵我是敗家子!”

陳鶴提起來心中就冒火:“方才我爹把我好一通訓斥,說我還年輕,要多聽聽那些掌櫃的話。可我幾次巡查,今年收成著實不可觀,若按以前的租子收,佃戶們肯定會鬨事。”

“那你打算如何解決?”

“我還能如何?隻能先這樣了。”陳鶴說完讓馬夫找個酒樓:“正好我今兒個也不想去米行,姐夫,你陪我喝兩杯。”

說到酒,陳鶴又想起一事:“姐夫,我記得你的酒可以開封了吧,怎麼沒給我帶一壇?”

“你沒喝嗎?”秋昀挑眉道:“平安親自釀的,我昨日已經送過去了。”

“不是……”陳鶴想到用膳時他爹麵前的酒杯,直接氣笑了:“我外甥親手釀的酒,我爹他竟然連說都沒說一聲,直接獨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