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往事(2 / 2)

柳永長得到答案立刻嗬嗬的笑了。

前方一輛馱滿貨物的馬車緩緩過來,行人紛紛避讓。

柳府下人護著柳夫人和柳永長往一旁後退。柳永長摟著食盒連連後退,突地聽得一聲哎喲在耳邊響起。

柳永長抬頭望去,一張尖嘴猴腮的臉正齜著牙哎呦叫喚,他手上拿著一根細長的棍子,頂端掛著一塊帆布,上麵用黑色的墨跡寫著“鐵口直斷”幾個大字。

那道士見一個穿著一身錦衣的小孩仰著頭望著他,又見他身邊女子一身綾羅綢緞,旁邊數名下人圍在身邊。他細小的眼珠一轉,心裡便有了一個主意,他道:“這位小公子,你踩了貧道的腳,也不道歉嗎?莫非你的老師沒有教你仁義禮節?”

柳永長臉蛋一紅,這個年齡的孩子最是經不得彆人的批評,他仰著脖子道:“我老師當然有教我!隻是我卻不知是我踩了你還是你故意訛我!對著尚不確定的事情如何就要道歉!”

“你!”道士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個孩童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他原本是想把這事兒栽贓到這小公子身上,讓他的母親賠點小禮,他再說點吉利話也就過了!

旁邊下人見此立刻衝過來將道士攔開。

那道士被這一推晃了晃身體,後退了幾步,便離柳永長遠了幾分,他看了看四周,見有人悄悄回頭看來。當即熱氣上頭,一股羞惱縈上胸腔。

“好啊好啊!當真是無恥惡徒,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這孤身道士!”道士抿了抿唇怒道,高突的顴骨更加突兀。

柳夫人連忙過來,攬住柳永長的肩頭,道:“這位道長,都是誤會!莫要與這孩子一般見識。”

柳永長聽罷心裡不舒服,他怎麼忍受自己的母親對著一個破爛道士低聲下氣,他捏起小拳頭,鼓著嘴道:“你這個臭道士,不要以為我小便好欺負!我分明沒有踩你!我可告訴你!我是柳府二公子!你識相的就快快離開!不然我告訴我爹,讓他好好教訓你!”

柳永長瞪著眼睛故作氣勢,奈何他那粉團子一般的臉蛋實在生不起一絲的霸氣。

柳夫人立刻捂住柳永長的嘴,嗬斥道:“永長,不得無禮!”

那道士聞言卻突地咧嘴一笑,陰惻惻道:“原來是柳府二公子!真乃是緣分啊!六年前你出生那會我還為你批了一掛!”

柳府下人聞言一驚,當即便想要將這臭道士拖下去,可惜街上人來人往,他們也不好動手,這一遲疑,便錯失了機會。

柳夫人倒是驚訝了,她竟然從未聽過,於是便問道,“不知道長給小兒批了什麼掛?”

那道士嗬嗬笑了笑,道:“柳二公子出生之時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導致西北澤臨縣洪水湧進,百姓損失慘重!分明是災星降世!如今我再看二公子,印堂發黑,耳尖鼻懸,克親克己,真真一個討債鬼轉世!”

那道士眯縫著眼嗬嗬笑著,薄而無菱的嘴唇說出一片殘忍至極的話。

柳夫人驀地瞪大眼睛,渾身哆嗦,她怒斥道:“哪裡來的野道士,竟然口出惡言!”

柳永長不太懂道士說的什麼話,卻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他長眉緊皺,跳起來便想往那道士身上踹去。

那道士身手靈活,話一說完。便如泥鰍般滑進了人群裡,很快便不見了身影,隻有一連聲中氣十足的嗓音遙遙傳來,“貧道好心奉勸夫人一句話,當斷不斷,必受其害!若不將小公子送走,府上必將大禍臨頭,白帆覆屋!”

柳夫人氣的全身哆嗦,臉色慘白。

此事很快入了柳老爺的耳朵,柳老爺大怒!命人追查那道士蹤跡,卻如何也沒有音訊,隻得作罷。

半月後,便是柳夫人的父親童高飛的生辰。

柳老爺帶著柳夫人,柳永豐,柳永長幾人前去拜壽。

這日一大早,空氣便悶得慌,白燦燦的太陽掛在高空,更添幾分熱氣。

童府外間賓客盈門,觥籌交錯。

柳永長熱的慌,便爬到了童府後院那棵百年老樹上乘涼。

這樹十分高大茂盛,枝繁葉茂。綠油油的葉子擠擠挨挨,將熾熱的太陽擋了個嚴實。

柳永長坐在寬大的樹叉上,閉著眼睛享受著絲絲涼意。

不過一會,便有下人叫喚著他的名字在院子裡轉悠。

他閉著眼睛裝作不知道,很快下人便離開了。

柳永長漸漸困了起來,半睡半醒間,聽得自家外公喊著他的名字。

他睜開迷蒙的睡眼,應了一聲。

童高飛聽到聲音,連忙走過來。仰頭便見柳永長兩條腿吊在半空,整個人都蜷縮在樹叉中間。

他捋了捋胡須笑道:“你這小子怎麼又跑到這樹上去了,讓你娘知道可沒好果子吃!”

“外公!我都睡著了。”柳永長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懶懶地說了一聲,便抱著樹乾想要下來。

童高飛心裡一緊,忙道,“你彆動,在那兒待著,外公叫人過來抱你下來!”

“不用,我自己就能下來!”柳永長抱著樹乾。腳下小心翼翼蹭著粗糙的樹皮,緩緩爬下來。

童高飛一臉緊張,站在樹下緊緊盯著柳永長的動作。

突然,柳永長腳下一滑,他驚呼一聲,便覺整個身體都往下墜。失重的感覺讓他的心臟都快飛了出去。

隻聽得砰的一聲,柳永長停止了墜落,他的手臂蹭掉了一塊皮,火辣辣的痛。

“外公,你怎麼樣了!”柳永長很快便發現身下墊著的童高飛。

童高飛一張臉皺起,臉上冷汗登時淌了下來,他瞧見柳永長小小的臉上全是驚慌,隻得壓下腿上的疼痛,道:“沒事。永長,外公沒事,沒擔心!你去外麵叫人過來,外公腿動不了了。”

柳永長臉色煞白,連忙道:“外公你在這裡等等,我馬上去喊人過來。”

童高飛腿骨折了,方大夫來包紮後,交代他兩個月不要行走。

柳永長看著童高飛腿上厚厚的白布,心裡很是愧疚。他站在床邊,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童高飛見狀笑了笑,“我們永長這麼大了還是個愛哭鬼,說出去可是要讓人笑話的!”

柳永長摸了摸眼淚,哽咽道:“外公,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爬樹了,你快點好起來!”

童高飛哈哈大笑道:“這可真奇了,說了千百遍也不肯聽的,現在倒是主動說不爬樹了,看來我這腿傷的好啊!”

柳夫人站在一旁,無奈道:“爹,您就慣著他吧!總要把他慣的無法無天了!”

傍晚時分,柳夫人他們便離開了童府。

兩家路程不過一個時辰,夏天黑夜來的晚,等到他們到達柳府時,天還未徹底暗下去。

柳夫人他們前腳剛到家,後腳雨點便砸了下來。

劈裡啪啦的雨來得凶猛,仿佛要將整個大地都淹沒一般。

直到了後半夜雨勢才停下,隻是電閃雷鳴未見停歇。

如長蛇一般的金色雷電劈開天幕,射向地麵。

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

雷聲滾滾,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蕩。

童府後院那棵老樹依然矗立在那裡,突地一道閃電劈下,映照出一條長長的光影在院牆上。

老樹驀地被劈開,一陣火花四射,大火陡然自劈開的樹叉間燃燒起來。

風呼嘯而過,很快,一陣火星便隨風飛散,火蛇席卷了整個後院。

當熟睡的人從夢中驚醒時大火已經吞噬了整個院落。

淒厲的慘叫聲隨著驚雷淹沒在黑夜中,火光幾乎照亮了半邊天,濃濃的煙霧翻卷著裹向夜空。與烏雲融為一體。

第二日,初升的太陽紅豔豔的,光芒照耀著濕潤的大地,很快,林間枝葉上的水珠便蒸發殆儘了。

一群人火急火燎的衝進柳府,帶來了一個驚天噩耗!

童府後院大樹被雷電劈中,半夜起火,童老爺童夫人全部遇難。

柳夫人當場軟倒在地,痛哭欲絕。

柳永長站在一旁,滿臉淒惶,全身僵硬,四肢冰涼。他不明白昨日還好好的,大家一起有說有笑,怎麼今天就說再也見不到外公了呢?

那報信的人也一臉不忍,他道:“哎,真的是天意弄人啊!也不知怎地那雷電竟然就劈中了那棵大樹,這才起了火。我聽童府一個逃出來的下人說,原本童老爺是可以逃出來的,隻是他的腿不知怎麼摔斷了,童夫人實在背不動他。兩人便都被困在了火裡。”

柳永長身體陡然一僵,一股涼意從心底爬起來,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柳夫人倒在椅子上,痛哭流涕,頭發散亂,珠釵歪斜。

她聽到這句話,驀地睜開一雙通紅的眼睛,直直鎖在了柳永長僵直的身體上。

她突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把撲向了呆立在一旁的柳永長,她臉上脂粉完全化開了,五官猙獰,仿佛一個可怖的惡鬼。

她狠狠掐著柳永長的脖子,淒厲道:“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們!為什麼!為什麼!那道人說的沒錯,你這個討債鬼!把我爹娘的命還回來!”

柳永長隻覺一陣窒息,脖頸腫痛,眼前出現了一圈圈黑白交織的光斑。旁邊下人驚恐萬狀,拚命上前要分開兩人。

他的大腦混沌,周圍的聲音都仿佛蒙著一層罩子,他呆呆地看著麵露猙獰的柳夫人,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周圍的人終於將柳夫人拉開了,柳永長猛的吸了一口氣,捂著腫痛的脖子嗆咳不止。柳老爺抱起他,輕輕揉搓他烏黑一片的脖子,嘴裡不停地安慰著。

但他什麼也聽不清,他隻呆呆地看著伏倒在地的柳夫人,她淒厲的哭喊,珠釵掉落在地,頭發全部散了下來,狀如瘋癲。

他想,這不是他的娘親,娘親不是這樣的。

柳夫人哀嚎一聲,暈了過去。一旁下人紛紛上前扶起她,送往後院。

一張雪白柔軟的錦帕飄落在地上。

柳永長踉蹌著走過去,將手帕撿起,那帕子上還散發著幽幽的粉香,那麼熟悉,又那麼安心。

他的眼淚倏地滾落了下來,一滴滴淚珠掉落在雪白的錦帕上,暈出一個個深色痕跡。

“大禍臨頭,白帆覆屋!”

原來竟是這麼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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