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商賈們算是開了眼。
早就聽說大將軍夫夫不和,夫人嫁過去後一步也沒出過府,都說是將軍厭惡其妻,才將其囚禁起來。若非顧言蹊也是當朝太傅之子,父親位列三公,這京城街頭巷尾怕是早就傳開大將軍殺夫之類的傳聞了。
往日這些小道消息對商賈們而言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閒談,最重要的還是能賣給大將軍府什麼貨物,自己又能掙到什麼錢,哪想到今天見識了這一場大事。
商賈們竊竊私語著,看著仆人們搬來長凳板子,平日裡德高望重的陳管家乖乖的趴了上去,又看看那個坐在廊上悠閒看著的男夫人,心裡琢磨。
看來傳聞是真的,這位夫人確實不受寵,多麼尊貴的身份竟被囚禁在這小院子裡。
可也確非凡人。
三言兩語就逼得府內說一不二的陳管家乖乖就範,還要背上個欺瞞大將軍的罪名。
嘖嘖嘖。
大將軍府壓不住這位夫人啊。
商賈們觀察顧言蹊的時候,顧言蹊也在看著他們。
今日借用商賈們之勢,叫陳管家不得不服軟,這府中一切事務,至少在今天,都是他說了算。
卯時過後,這一百大板終於打完了,小廝咬著牙,憋著心中委屈過來彙報。
顧言蹊道:“備馬去。”
小廝憤恨的看了他一眼,壓著怒氣躬身離去。
顧言蹊再看向那群商賈道,“言蹊管教府中仆人,倒讓諸位見笑了,煩請諸位暫且休息片刻,待言蹊處理好家事,再來招待諸位。”
商賈們自無不可,便在仆人的指引下離開了小院,顧言蹊的目光落在陳管家身上:“大將軍的書房在哪?”
陳管家說不出話,身旁另有仆人站了出來,道:“我帶您去。”
顧言蹊自無不可。
何正戚手握重權,又是世家出身,大將軍府造的是華美異常,顧言蹊好好欣賞了一番府內美景,這才在書房前止步。
“等等。”他阻止了仆人的動作,上前一步先行進了書房的門,“你在外麵候著就行。”
仆人麵色猶豫,又不敢說話,隻好閉口不言,眼睜睜的看著顧言蹊關上門,想要從窗戶裡看些究竟,對方又將窗戶也關上了。
門窗一關,房內便顯得昏暗下來,隻是日頭正盛,倒也不至於完全看不清。
顧言蹊在書桌上找了一會,很快便翻到了一樣東西。
一塊由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大將軍印。
他撫摸那方印璽,眼角染上笑意。
像是這種能證明持有者身份的印璽,大多都會被主人隨身攜帶,這大將軍印會留在府內,也是意外之喜。
他本是想找方私印的,這下方便多了。
顧言蹊旋即擺好紙墨,揮筆洋洋灑灑寫了兩篇文章,又將那大將軍印蓋於其上,等到墨水乾涸,便用牛皮封皮包好。
有了這兩份東西,下麵的事情便能輕鬆許多了。
正要離開,那長長的衣袖突然勾住了什麼東西,“叮”的一聲砸到了地毯上。
顧言蹊看清那東西的麵貌,眼前一亮,忙將其與信件分彆藏於身上,這才走出書房。
“叫人把我的嫁妝給那些商賈換成銀票,價格低一些也無妨。”
他理所當然的吩咐著。
仆人諾諾應了連忙去辦,不多時便換來了一大捧銀票。
顧言蹊剛貼身放好,就見之前那小廝走了進來。
“夫人,馬已備好。”
“帶我過去。”
也不知出於何等心理,等顧言蹊走出府門才看到大門前那條路上被塞了整整十幾匹高頭大馬,引來圍觀的百姓幾乎將這條路堵上了。
顧言蹊的目光在馬上流連片刻,重又落回小廝身上。
小廝負氣道:“我已將全府的馬都備好了,您要多少匹都夠用!”
跟著伺候的仆人眼皮抽筋了一樣抖個不停。
這位小爺,平日在府裡作威作福,看在親王和大將軍的麵子上誰都不會和你計較,但眼下形式明顯不一樣啊。
陳管家都被當眾打的生死不知了!
“如此甚好。”
顧言蹊卻道。
“你也不必收拾換洗衣物,現下選一匹馬隨我走吧。”
他要去北方救下戰敗的慶軍,按理說是需要兵馬的。但這次行動他必須隱瞞身份,大將軍府的人隻會帶來麻煩,重新到外麵買人又難以信任。
更彆說,戰場和私家護院是完全兩個概念,他就算真的把大將軍府的護院帶走,也沒什麼用。
但不帶人也是不行的。
他是大將軍夫人,大將軍與將軍雖隻有一字之差,卻是完全不同等級的兩個官位。整個大慶朝有數十位將軍,卻隻有一位大將軍,便可見一斑。
這樣的重臣,又在北方與蠻族打仗,朝廷不會輕易將他的家眷放走。
顧言蹊一個人出城會引起朝廷警惕,可若是帶著小廝,偽裝成出門踏青,又是不同了。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畢竟誰都不會想到,身患心疾的大將軍夫人會腦子一熱跑到北方。
小廝臉上露出茫然之色,他望向仆人,想要看看一直跟在顧言蹊身邊的人知不知道什麼內情,卻發現對方臉上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迷茫。
顧言蹊選了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騎了上去,冷聲道:“怎麼?之前不是擔心我的心疾嗎?此時又不擔心了?”
“我憑什麼和你……”
仆人怕出事,連忙上前對小廝輕聲道:“文琢少爺,您現在是夫人的貼身侍從,夫人要是出了事,您也不好向大將軍交代不是!”
小廝轉念一想,隻得鬱鬱道:“是!”
顧言蹊已打馬前行,圍觀的百姓見他貴氣非凡,又是從大將軍府裡出來的,連忙讓開一條路來。
小廝隨意騎上匹棗紅馬,跟了上去。
隻是這一跟,他卻越發迷茫。
二人順利通過城門,離開京城,又向前行了兩三裡路。
眼看著日頭西斜,還不見顧言蹊有回頭的意思,小廝心裡著急。
“夫人,天快黑了,我們該回去了。”
顧言蹊自顧自走著。
“夫人!再不回去恐怕我們就要露宿野外了!”話中開始帶了幾分威脅。
顧言蹊還是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