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國士無雙(19)(2 / 2)

就算拋開前兩點,他本人對這男人也有了點喜歡的心情,怎會輕易放棄!

“大將軍若體諒顧言蹊,還望您在這上麵簽個字畫個押。”顧言蹊輕笑,“你我之間便是乾乾淨淨再無牽扯。”

何正戚將那張紙踩在腳下,他臉色鐵青,卻不得不估計眼下情況,放緩了聲音:“夫人……”

“是顧言蹊。”黑亮的眼睛在消瘦的臉龐上更為突出,顧言蹊安靜的看著何正戚,卻有著某種強大的壓迫力,“還望大將軍莫要再叫錯了。”

何正戚無言,他站起身,意識到顧言蹊是勸不動了。

這個人太固執了。

當他有心挽回這段婚姻之時,可以忍著謾罵和嘲諷千裡迢迢趕到越城,可以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殫精竭慮為戰事操勞。

當他徹底死心的時候,這些許的服軟又算得了什麼呢。

何正戚縱然不想合離,也一時間找不出任何理由來。

恭王殿下……

對了!恭王殿下!

這份合離書若想生效,必須要有恭王鼎力相助,不然沒有任何官府敢判惠哲皇帝指下的婚姻破裂!

何正戚站起身來,直接向外走去,正走到門口,卻聽得穆璟的聲音遙遙傳來。

“言蹊,聽聞何愛卿與你有事找本王?”

聲音未落,穆璟已經走入房中,就見何正戚愣愣的站在原地,猛然看向床上的男人。

“你將恭王殿下叫來了?”

顧言蹊咳了一聲,撐著身體想要起身,兩個男人頓時朝著他衝來,何正戚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些尷尬,他瞥了穆璟一眼,卻見對方已經麵不改色的扶著顧言蹊坐起身來。

顧言蹊坐定,探身從地上將那張踩得肮臟的合離書拿了起來,遞到了穆璟麵前。

“殿下,這就是言蹊想要向您懇求的事,萬望殿下遵守承諾,幫言蹊解除婚姻!”

“恭王殿下!”何正戚道,“這是我與內人的私事,還望殿下不要插手!”

顧言蹊針鋒相對:“此乃顧言蹊所願,還望殿下千萬幫我!”

穆璟站在兩人之間,低頭看看那封隻簽了一個人名字的合離書,眼底竟露出幾分喜色。

下一刻他就清醒了過來。

這可不是件喜事。

何正戚手握重兵,乃是邊關大將。顧言蹊運籌帷幄,又天下聞名,回京之後必會得到重賞,定能在朝堂上嶄露頭角。

一文一武,可謂是得此二人者得天下。

此二人合離,對他而言絕非好事。

但穆璟心中已有決斷。

“何愛卿,本王已不止一次聽你抱怨父皇指下的這樁婚事,既然此時言蹊也想解除婚事,本王自當鼎力相助。”

“殿下,我與言蹊情投意合,絕無合離之意!”

何正戚麵色鐵青,可他想要反駁,竟找不出什麼言語來。

從娶了顧言蹊至今,他從未說過對方一句好話,隻會在大庭廣眾指下謾罵他毀了自己的前途,還要暢想一番若是能娶了正常女子是怎樣的好時光。

情投意合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何正戚自己都臉紅。

“情投意合?”顧言蹊冷笑,他輕聲問道,“大將軍,成婚後,你我總共見過幾麵,你又對我說過些什麼話,需要我一一複述嗎?”

何正戚不言。

顧言蹊不再理會他,撐起身體勉力下了床,穆璟連忙去扶,顧言蹊卻擺擺手拒絕了。

他費力的挪動著身體,轉向何正戚,正色道。

“顧言蹊懇請何大將軍,在這份合離書上簽字!”

他深深躬身,仿佛就要一拜不起。

何正戚氣的渾身發抖。

他是什麼人!

大慶的神武大將軍!掌管北方邊關的大將!難不成要他跪下來向顧言蹊請求嗎!

不可能!

更何況穆璟還在這裡。

在彆人麵前,為了一個男人而下跪,那是他何正戚能做得事情嗎!

何正戚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想要拽走顧言蹊,聲音冰冷。

“這事以後再說!”

“何愛卿。”穆璟卻道,“莫要動手,言蹊的身體已經受不住了。”

何正戚他看向顧言蹊,隻覺得那衣衫下的軀體比前幾日更加消瘦,臉色也越發蒼白無力,仿佛任何時刻都會死去。

從未有過的暮氣纏繞在這個男人的身上,讓他多了幾分沉鬱的死亡之美。

何正戚的手頓了頓。

“何大將軍!”顧言蹊聲聲啼血,“顧言蹊已彆無所求!唯求大將軍在這封合離書上簽字!”

“我若不簽呢!”

“那顧言蹊寧可今日便死在這裡!”

“我若是求你呢!”何正戚牙齒磨了磨,擠出這句話。

這是他作為大將軍,唯一能出口的請求。

顧言蹊何等人物,他有著最便利的可以利用這個人的身份,怎能甘心放手!

更何況他已經接受對方作為自己的正妻!

他已經做出了讓步!

何正戚用他平生最虛弱的語氣請求:“我以後會改,求你顧忌些我的麵子,我娶你已是天下笑柄,更何況是再合離呢。”

顧言蹊終於抬起了頭,露出蒼白的臉龐和嘲諷的笑容。

“大將軍,您哪一次又回應過言蹊的請求呢。”

他走到桌前,拿起沾滿墨水的毛筆,雙手捧著,轉身朝著何正戚再度拜下,隻將那毛筆高高舉起。

“今日,還請大將軍回應一次言蹊的請求!”

何正戚已經怒到極致,他抓住那根毛筆,墨汁飛濺到空中,才發覺自己手都在抖。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害怕麵前這人的離去。

“顧言蹊!”

“大將軍,請!”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何正戚閉上眼睛,他緊緊握著那隻毛筆,緩緩簽下自己的名字。

顧言蹊拿起來之不易的合離書,他麵色淡然,將之交給穆璟。

“恭王殿下,此事便有勞您了。”

穆璟接過那封合離書,隻覺得手中握有千斤重量。

“言蹊且寬心,我定會做好。”

他拍了拍何正戚的肩膀,將他拉出了房間。

走著走著,何正戚卻不走了。

“殿下。”何正戚道,“那封合離書,可否交給我。”

穆璟沉聲道:“我知你心意,但你已見到言蹊的態度,你若不與他合離,他恐怕當真要死在當場。”

何正戚看著穆璟手中的合離書,一時間竟說不出心頭是何等感覺。

隻覺得悵然若失。

“我知道了。”

京城,悅來酒樓。

陳末坐在一樓的角落裡,獨自喝著悶酒。

他在東宮做了四五年謀士,仍沒能混出什麼名堂,就連太子都不記得他的存在了。

近日恭親王穆璟因與蠻族戰鬥頻頻得利,頗受惠哲皇帝重視,贏得了朝堂上的一片好名,這使得太子格外暴躁,連日來都拉著親近的臣子整日研究要如何對付恭親王,根本見不到人影。

他這種不受重視的人,除了喝點悶酒,也做不了其他事情了。

哎,要怎麼樣才能得到東宮的重視呢。

陳末暗自神傷之時,就聽到隔壁桌上的人正高聲談論著北地的戰局,誇讚恭王的豐功偉績。

“哼。”陳末小聲冷哼,“身為親王隻知道打打殺殺,一介武夫而已,怎登得上大雅之堂!”

“這位兄台。”正是此時,卻見前麵一個儒衫男子笑著走了過來,“小二說店裡的位置都坐滿了,不知我可否與兄台拚一拚?”

陳末抬頭看去,隻見這男子雖穿著儒衫、戴著儒冠,卻身材矯健,有一番彆樣的氣質。

不過這倒與他無關,陳末微微點頭,就見那男人坐了下來,叫了一壺酒一碟小菜,正小酌的時候,也聽到了旁邊那些人的議論聲。

“嗬。”陳末聽到男人嘲諷,“恭王此次莫要說得到獎賞,怕不是會有大危機呢。”

男人的聲音非常低,隻有陳末聽到了,他立刻警覺起來,上下打量著男人,試探道。

“閣下,您這可是大不敬!”

男人看向陳末:“我說的亦是事實。”

“此話怎講?”

陳末敏銳的察覺到似乎有某個機會就擺在自己麵前,他不由得向前探身,輕聲問。

儒衫男人有些不屑道:“我若是東宮,就參上一本,說恭親王為求戰功不顧慶人性命強行進攻,致使一千慶人死亡,為了掩飾過錯,還要殺良冒功。”

“可恭親王已割發代首謝罪了。”

“謝罪?”儒衫男人冷笑,“這還不好辦,找一兩個人,裝作是被擄的慶人,上門喊冤去。”

“要是被發現了呢?”

“戰場之上,誰又認得誰,你說他不是越城的慶人,誰能證明?”儒衫男人多喝了幾口酒,臉上已經泛起紅暈,說起話來也有些醉意,“若是東宮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更何況,現在最怕恭王奪了東宮風頭的,可是那位天子——”

他徒然停下了話頭,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似乎剛剛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麵色煞白的看向對麵的陳末。

“哈哈哈,醉酒之言兄台莫要掛在心上。”儒衫男人匆忙道,“我想起還有要事,就先走了,兄台告辭!”

陳末正聽得入神,卻見到儒衫男人匆匆離去,不由得有些遺憾,但轉念一想,他連忙掏出幾枚銅板扔在桌上,緊跟著衝了出去!

“先生莫走!還請教我一教!”

三日後,就在越城將士歸來之時,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敲響了京城衙門的鳴冤鼓!

“草民有冤!”

“你有何冤?”

“草民烏萊!妻子、兒女、父母,皆被人所殺!”

“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

“此人乃恭親王穆璟,他不顧我等性命強行行軍,又屠殺周圍村落百姓冒充蠻族換取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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