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俞沒回答他的問題。
他的目光沒有焦距,似乎在回想什麼:“珩之的母親是我姑姑,我對她印象不多,隻記得她是一個長得很美的女人,她的仰慕者很多,但最後她被家裡安排著嫁給了顧豐延。因為是商業聯姻,他們婚後也沒產生什麼感情,生下珩之以後,她沒多久就去世了。”
季臨雪一怔,一時不知道是該驚訝陸俞和顧珩之是表兄弟的關係,還是該驚訝那個紅衣女人不是顧珩之的親生母親。
“顧豐延工作很忙,很少回家,珩之想聯係他,隻能通過管家。小時候,他隻有來我家玩的時候是開心的,其他時候他都待在那個死氣沉沉的彆墅裡,除了看書就是看書。”
季臨雪抿了抿唇,腦海裡仿佛能勾勒出幼小顧珩之的身影,他待在安靜的書房裡,睜著墨色的眼眸,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日複一日。
“後來他父親娶了一個年輕的妻子,是他的秘書林慕欣,三年後,林慕欣的孩子出生了,叫做顧子熙。珩之跟他們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差。”陸俞歎了一口氣。
“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麼多,剩下的,隻有他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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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第一場雪隻下了一天,沒多久就化了,氣溫再次短暫回升。
大家的心情都隨著天氣好了起來,班上的男生互相約著打籃球,放學後一堆人結伴去了體育館,幾乎一班的男生都來了。
沈少言自然不會錯過,他把顧珩之和陸俞也拉上了,顧珩之是隊伍主力,分隊伍的時候被大家爭著搶。
顧珩之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往場外看,搜尋著某道身影。
沈少言順著他的視線,場外站著許多圍觀的女生,見他們看過來,一個個紅了臉,閃躲著目光。
他撞了撞顧珩之的胳膊:“在看什麼?”
顧珩之收回視線:“沒什麼。”
隊伍分了出來,顧珩之和陸俞一隊,沈少言在另一隊。
比賽很快開始,隨著哨聲一響,顧珩之高高跳了起來,將球穩穩控入掌中,落下後他直接扔給陸俞,陸俞帶著球衝出包圍圈,然後立馬傳給隊友。
籃球在眾人手中來回傳遞,速度快得幾乎讓人眼花繚亂,球鞋在場地上摩擦,發出尖利的聲音。
直到最後,陸俞把球傳給了顧珩之,後者擋開沈少言的防守,一個三步上籃,將球穩穩灌入籃筐。
陸俞跟他擊了擊掌:“在想什麼,感覺你有點心不在焉。”
他剛才把球扔過去的時候,顧珩之明顯愣了一下,好在對方反應快,及時接住了。
顧珩之臭著臉:“沒有。”
陸俞看了眼旁邊豎著耳朵偷聽的沈少言,聳了聳肩。
伴隨著場外的加油聲,兩隊的分數緊緊膠著,不相上下,平常顧珩之所在的隊伍都會超出另一隊一大截,今天明顯不對勁。
沈少言撐著膝蓋喘氣:“珩哥,你今天怎麼回事,打個球軟綿綿的,病還沒好啊?”
“早就好了。”顧珩之往場外瞥,“可能是餓了吧。”
季臨雪進來的時候,場外的旁觀席已經坐滿了人,他在後排坐下,旁邊的女生扭過頭,語氣熟稔:“你怎麼沒上場啊?你射箭這麼厲害,打籃球應該也不差吧?”
季臨雪認出她是一班的同學,加上對方語氣和善,應該就是單純問問,老實道:“我不擅長打籃球。”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顧珩之若有所感,突然抬頭看了過來。
在看見人群中的某個人後,他臉上的表情瞬間放鬆下來,繞過對麵幾個人的防守,膝蓋微彎,高高地跳了起來。
哐當——
球進了。
這個球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剩下的時間裡,沈少言幾乎沒摸到過球,顧珩之的攻勢明顯凶猛了起來,龍卷風般席卷了整個球場。
在上半場的最後一個三分空心球又進了之後,沈少言真想扇自己兩耳巴子,讓你多嘴!
“珩哥,求你彆孔雀開屏了,體育館的頂都要被她們的尖叫掀翻了。”
其他隊友也笑著附和:
“對啊對啊!”
“給我們留點活路吧!”
“你都長這麼帥了,就把耍帥的機會讓給我們唄!”
顧珩之笑道:“行啊,下半場換人,我不打了。”
“那還差不多。”
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隊員們各自散開,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沈少言美滋滋地接過女朋友送來的瓶裝水,剛喝了一口,就看見顧珩之直直地朝著旁觀席的後排走去。
順著那個方向,他看見了坐在女生堆裡的季臨雪,心下了然。
難怪剛才突然打這麼猛,男人的好勝心嘛,他懂。
就在沈少言胡思亂想的時候,顧珩之已經走到了季臨雪旁邊坐下:“來打一把?”
季臨雪搖了搖頭:“我不會。”
“籃球都不會?”顧珩之擰了擰眉,很快又鬆開,“我可以教你。”
季臨雪眼神清澈:“但是我不想學。”
顧珩之被他的話堵得無話可說,片刻後才冷嘲:“一個大男人這麼嬌氣。”
季臨雪說:“我隻是不喜歡這樣的運動。”
顧珩之疑惑地看著他。
“我不喜歡這樣的。”季臨雪在他手臂上輕輕碰了一下,“需要肢體接觸的運動。”
他討厭和不熟的人有親密的肢體接觸,這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其他人才會覺得他難以接近,上輩子的同學還給他取了個高嶺之花的名號。
顧珩之像是終於挖掘到了他的小秘密,抱著雙臂笑道,“難怪你會喜歡射箭。”又突然想起來,“你不是不喜歡跟彆人有肢體接觸嗎?為什麼剛才要碰我。”
他故意用了很欠揍的語氣,就想看看季臨雪怎麼接。
結果季臨雪看了他一眼,神色認真:“對朋友,我不會排斥。”潛意思是,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顧珩之漫不經心的笑容瞬間消失,屁股底下的凳子仿佛不是硬質的材料,而是凹凸不平的小石子,讓他有些坐立難安起來,心臟也因為這句話懸在高空,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
他將拳頭放在唇邊,輕輕咳了一下,而後喉結上下滾了滾:“……哦。”